第126章 黑牢

在大远征中，每支军团的连队都会因为某些不同的理由被从前线召回泰拉，这些理由通常千奇百怪：钢铁勇士会因为皇宫的设计蓝图出现不合理之处而被召回泰拉充当参谋，战犬会作为新一批阿斯塔特的训练教官返回月球，风暴行者会充当新式武器的质检员。

但当他们真正抵达泰拉之时，才会收到由宰相马卡多亲自颁布的密令，或是侦查完全未知的恐怖异形，或是镇压无法见光的异端叛乱。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为军团赢得荣誉凯旋而归，但更大的可能则是湮灭在残酷纷乱的宇宙之中。

而现如今，在埃阿斯眼前，马卡多将这份密令交付给了暗鸦守卫的第三大连连长阿奇亚，并嘱咐他等候禁军与埃阿斯，他们将与其同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份密令与寂静琉璃有关，但我记得它不是被禁军带走后放入静滞力场封存了吗？”

马卡多头也不回地走入另外一道毫不起眼的门内，而这样的门在他的办公厅内有许多扇，他边走边示意埃阿斯跟上。

“说的不错，但我们的朋友对它有另外的安排。”

埃阿斯在马卡多打开这间狭小房间门扉的瞬间就认出了那个威严的身影。

“吾主。”

帝皇的灵能投影比他本人更显压迫，无数的蓝金色晶莹光点萦绕流动，塑造出他的面孔，真一铠甲与披风下延伸出金色的波涛，房间顿时显得华丽而恢弘，再无之前的逼仄之气。

“再度延缓你返回前线的脚步，埃阿斯，你肩负的任务论重要程度还要在远征之上。”

埃阿斯低头：“谨遵诏命。”

他扭头看向宰相，但对方只是依着沙发的靠背闭目养神。

自远征开始以后，泰拉的政务日渐繁重，纵使马卡多有庞大的幕僚部门与特制的高效机仆协助，也难以应付这堆积如山的公文与报表，埃阿斯能够清楚地看到疲惫与辛劳在马卡多脸上留下的深刻痕迹，而即使是数千年的岁月流逝，也不曾给他带来如此的伤害。

埃阿斯看着马卡多的样子，他不确定是否要叫醒这位老人，这也许是他在一天之中罕有的闲暇时光。

“有什么事就说，阿斯塔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人情了？”

“我一向如此。”

马卡多依旧闭着眼，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有话快说，我这回可猜不出你要说什么。”

“关于寂静琉璃，还有没有更加详尽的介绍，我必须知道将它带到什么地方，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老人从沙发的靠垫中缓缓起身，他脖子上的秘钥与权杖撞在一起，发出奇妙的声响，埃阿斯第一次意识到这两者好像并不是任何金属材质。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声音并不是从碰撞部位传来，而是来自于马卡多手中的茶器。

“声音似乎错位了，是某种魔纹或是灵能法术吗？”

“是灵能，接下来我们谈论的一切，黑暗灵族会尤其感兴趣，倘若，你在运送过程中不幸被俘或者遭受短时间的拷问，那么我要确保对方无法从你脑海中得知任何关于它的消息。当然，以上内容我很确信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灵能法术的效果在加剧，马卡多的声音并不是从他嘴中发出，如果循声找去，只会发现声源凭依在某处与声音毫不相干的家具或者器皿上。

感受到这种奇怪的覆盖扭曲效果，埃阿斯非常好奇：“这个灵能法术的最终效果会是怎样的？”

“就像人会失忆，你对于寂静琉璃的认知会出现部分空缺，而无论你怎样拼命回想，这种空缺也会如同覆盖在记忆中的黑幕中一般，遮蔽你脑中所有有关‘空寂琉璃’的概念，最终只剩下我所允许你记忆起的部分。”

“这是个相当复杂的灵能法术，在我对灵能的认知里，要想施展这种灵能法术，繁琐的仪式与漫长的准备缺一不可。”

马卡多将权杖的杖尖点向地面，颅骨装饰的眼中闪烁出绿色的光芒，复杂到令埃阿斯惊惧的符文与魔纹顿时呈现在整个房间内，宰相晃晃悠悠地回答：“确实，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埃阿斯沉思良久，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梅洛尔农业世界上的那名引擎先知，奇洛，他自称见过万机之神，是帝皇所为吗？据我所知，那时的梅洛尔还不在帝国管辖的范围内。”

马卡多笑了：“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般直视人类之主的真容吗？即使是在帝皇有意展露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被他们心目中的认知滤镜所覆盖，他们愿意见到的那个全能的救主是什么样的，帝皇就会是什么样。况且，帝皇的启示要比你想象中更加灵活。”

“那么，第二个问题，梅洛尔为什么会遭到袭击？奇洛曾经在引擎先知内看到过自己的本质，那对他而言是个相当可怕的事实，但我见到空寂琉璃时，它就只是一块黑的出奇的晶体。”

马卡多的态度认真了起来：“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想要使用空寂琉璃，映照出所见之物的本质，那它就必定要处于‘激活’的状态，可能是某种未知的语言，或者是特殊的咒语，也有可能是什么血脉。”

“但……”

“但梅洛尔上没有，没有这样的人对吗？当你们发掘出它时，它身边什么也没有，更别说生物。”

“是的。”

“这就是帝皇最为担心的事情，它可能正处在激活的状态，而它所映照出的镜面事实，对于任何有精神概念的物质实体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无论是异形还是人类，倘若你们在运送的途中……”

埃阿斯打断了马卡多近乎自言自语般的担忧：“为什么黑暗灵族会被吸引至梅洛尔？”

“这是帝皇的猜测，它可能会把那些受影响生物的情感整个剥离并储存。”

“所有的？”

“不，是那些相对脆弱的个体，奇诺不是仍然存有他的情感吗？我们推断，那些在见到自己本质之后完全无法留存自我意识的，完全相信镜中未来而彻底对现实丧失信心的生物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我要把它？”

“送到暗鸦守卫手中，未来第十九军团之主会用到它的。”

埃阿斯非常疑惑，如此危险的事物要怎样去利用，而且听起来这东西更加符合午夜领主的风格。但埃阿斯很快意识到，他对神秘的第十九军团几乎一无所知，即使是在十个千年后战斗的过程中，他也从未与暗鸦守卫并肩作战过。

“还有什么疑问吗？埃阿斯，我的时间不太充裕了。”

“我应该去哪带走空寂琉璃呢？”

“禁军正在等候你。”

在马卡多离开房间后，埃阿斯又独自研究了一会马卡多留下的灵能法术回路，但应用于这套房间的魔纹实在太过复杂，他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那样的耐心去解构掌印者的伟大作品。

在离开房间后，埃阿斯见到了马卡多指定的禁军，等候埃阿斯的是两位熟人：英普瑞斯与坦达尼尔，他们仍对埃阿斯保持着必要的戒备，但至少比特巢都共同作战的情谊让三人之间并没有那么生疏，他们穿过层层叠叠的复式螺旋阶梯，来到了位于地表深处古老的沉降室中。

英普瑞斯与坦达尼尔停下了脚步，他们没有资格再前进了，太阳守望无权干涉暗影守护者们的禁地。埃阿斯要独自面对一段可怕的旅程，哪怕这段旅程仅仅不过五分钟。

随着沉降室不断地向地心前进，浑浊而强大的气息从埃阿斯的正下方开始蔓延，其中有些力量让他的灵能为之沸腾，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躁动，埃阿斯当即决定彻底封闭自己的情感。

黑甲禁军的斧状帷幕之刃划破了沉降室可怕的寂静，使得埃阿斯从这股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得以解脱，他跟随黑甲禁军徐徐前行，牢笼的阴影中禁锢着难以想象的可怕造物。

大不净者，万变之主，嗜血恶魔，大角之主，埃阿斯依稀认出了那些强敌，他们被黄金镣铐所封锁，曾经燃烧着极端情感的眼睛中充满了呆滞，那副镣铐不仅封锁了它们在现实宇宙中的形体，甚至将它们的思维也一并禁锢，它们永世都不可能生出离开牢房的念头。

可怕的血肉机器，不断地再生与坏死，但又与被冉丹异形的生化武器侵蚀的生物不同，它的每一次蜕变都象征着进化，在统一战争中被三角洲地区的科技军阀制造出来作为拼死一搏的底牌，在彻底杀死了它的制造者之后，帝皇不得不亲自用足以焚天的烈焰灼烧这头可怕的怪物以遏制它恐怖的进化速度。

黑暗与混沌，小型的亚空间风暴在其中静止，最真实的亚空间，传说是在古老的天堂之战中，在无尽的战争中被彻底从亚空间中剥离出来，一旦释放便会撕裂一整个星区的现实宇宙。

但禁锢这片亚空间风暴的却是星神的碎片，代表着永恒的静止与沉寂，若是这位星神不陨落，熵的增加便不会开始，用规则来束缚规则，没人知道帝皇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被囚禁在静滞力场中的纳米虫群，浑身缠绕着相位刀锋的太空死灵霸主，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退化泰伦生物之卵……

太多，太多了，若不是埃阿斯封闭了自己的情感，他一定会惊讶的感叹出声，但任何不必要的情感对于这片牢房来说都是危险的，那些常年看守在此的黑甲禁军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制止他。

在穿过另外一扇不知名材质的厚重大门之后，埃阿斯终于松了一口气，出乎他意料的是，身旁陪伴他的黑甲禁军也显得轻松了起来，这让埃阿斯忍不住产生了要和他攀谈的想法。

说出第一句话的人竟然是黑甲禁军：“与刚才牢房相对应的，这里绝对安全。”

埃阿斯在这片充满了太多未知的地方显得像个好奇的孩子：“这里关押着什么？”

“机械，奇物，没有特殊的指令便绝对不会运作。”

禁军指向一个巨型静滞力场中所放置的机器：“旧夜时代，某个星区中所有沉寂机械虫群的控制台。”

“某个生物的孢子，可以快速寄生并吞噬宿主，任何宿主，任何隶属于现实宇宙的宿主。”

“个？”

“没错，单独的个体。”

黑甲禁军迅速走向另外一个舱室，拿出了完全被银白色静滞力场所笼罩的寂静琉璃。

“我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或者充当解说员，带上掌印者要求你携带的奇物，离开这里。”

皇宫的地下监牢并不是什么奇妙的地方，埃阿斯也没有太多的好奇，刚才关押生物的走廊尽头有一处与墙壁已经完全融为一体的石棺，其中散发的气息太过强大，以至于埃阿斯经过它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再次踏入沉降室后，埃阿斯竟感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丝轻松，仿佛他终于逃离了某种可怕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