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十二岁的王（下）

宴会，这几乎是决斗后的固定项目，几乎所有的人类文明都会将胜利与庆祝联系起来。

“欢宴，庆贺我王赢得决斗的胜利！欢宴，庆贺埃阿斯重归鲁斯部落！”

狼卫们将成桶的蜜酒搬上木桌，涂抹香料的雪熊肉插在木扦上翻转烧烤，油脂溶解，滴落在木炭上激起白烟，石厅中逐渐开始弥漫烤肉与松木燃烧的香味。

芬里斯上的猎物通常意味着危险，但对于这群大陆上最为精锐的勇士来说，危险反而意味着乐趣。

腌制入味的剑鱼散发着刺鼻的腥味与咸味，埃阿斯面对下酒菜面露难色，但鲁斯却笑哈哈的将它提了起来，将整条鱼放入嘴中咀嚼并和着蜜酒一同咽下。

看着鲁斯露出享受的表情，埃阿斯有样学样地以同样的方法吃下腌鱼，那股极致的酸与腥差点让这位尤尔塔罗斯贵族家庭出身的少爷吐出来，但实际上这并不能怪到埃阿斯头上，他甚至忽略了这种味道对于星际战士的感官来说也是相当激烈的刺激。

一个庞然大物被递到了埃阿斯的面前，是国王的木刻酒杯，因为内外层都刷上了桐油的缘故，它显得像个闪闪发亮的的动力头盔。

鲁斯眉飞色舞望着埃阿斯，示意他喝下蜜酒。

埃阿斯不敢想象蜜酒和腌鱼一同吃下到底是什么滋味，但当这甜味烈酒入喉之后却意外地中和了腌鱼所带来的腥味，鱼肉松软，还意外的有些弹性。

看到埃阿斯的表情僵住，鲁斯哈哈大笑起来：“芬里斯的味道和它本身一样，凶险但总是意外地能被另外一种东西中和。”

大块的熊肉被切割，不知名谷物磨出的面包蘸在冒着热气的肉汁之上带给用餐人以极致的满足感。

看着鲁斯大快朵颐的模样，埃阿斯开始在宾客中搜索朋友的身影。

“你的母亲与兄弟呢？鲁斯。”

鲁斯已经稍微有些醉意，他含糊不清的回答：“我的母亲？还有伏雷基与格里？”

“啊，对，就是那三头芬里斯狼。”

“它们可好着呢，想找它们的话就去克拉克加德峰山涧，哈哈，与鲁斯部落相比，还是野狼的氏族更适合它们。”

在见到鲁斯前，埃阿斯从未想过喝醉这个概念能够用在基因原体身上，但看着对方身边放着的五个铁箍大木桶，他也多少理解了为什么鲁斯刚才说话的时候有些大舌头。

“滕吉尔王呢？怎么没见到他。”

“老头子已经前往Kjaalhalla（英灵殿堂）了。”

埃阿斯脸色骤变：“是战争还是暗杀？”

“不，是莫凯带走了他，老头子有一天告诉我，他看到莫凯手执镰刀站在他的床头，干枯的手指正指着他的额头。”

“在火之季到来前的狩猎大会上，他宣布了我将继位，成为鲁斯部落的新任首领。”

鲁斯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埃阿斯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沉重，滕吉尔王的离去对他来说是个打击。

“然后呢？”

“然后他就离开了，没有与部落的猎手们一同狩猎将他的生还几率降到零点，但他说自己不愿意屈从于死神的掌控，更不愿意连累朋友们。”

“再然后，有猎手在阿斯福瑞克的山脚下发现了他冻僵的身体，在他旁边躺着的还有两头冰巨魔的尸体。我们遵从部落的传统，将他送往先王冢安葬。”

鲁斯的声音逐渐有些哽咽，他晃了晃脖子上的护身符：“不管怎样，他终究是对得起自己战士的身份。埃阿斯，你知道吗？我基本不提起他，但我还是会想念他。”

埃阿斯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鲁斯，但他并非不理解鲁斯的感受：“死亡不过是这片土地教会我们的第一课。”

“那么来讲讲你吧，埃阿斯，你离开的这个大年内都去哪了？我问了你在米尔尼斯部落的朋友们，他们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的装束看起来与之前完全不同，你那副隐形的盔甲呢？”

“年轻的鲁斯，我在你头顶上的这片星空中战斗，与你从未想象，从未面对过的敌人作战。与你的父亲，你的兄弟并肩作战。”

“哈，你真会开玩笑，在星星上战斗，你见到阿萨海姆的诸神了吗？”

“我是认真的，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鲁斯的酒似乎醒了，山顶石厅内的猎手们却都喝得醉醺醺的。

“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埃阿斯看着鲁斯闪闪发光的双眼：“是，你应该隐约有些预感，芬里斯的这片土地孕育不出你这样的战士，这片大陆很危险，这里有栖息在山峰上的巨龙，隐藏在海底的克拉肯，挥舞着极冰的巨魔。”

“但只要你愿意，它们全部都会成为你的猎物，不是吗？就算整个芬里斯大陆只有你一名猎手，你也能够为每个部落都制造出属于他们的龙船，你对于这片土地来说过于强大了。”

鲁斯开口，声音中蕴含着压制不住的激动：“所以，他们在哪？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你的父亲是整个人类的领袖，他要实现所有人想都不敢去想的伟业，他为此愿意牺牲，愿意流血，有无数像我这样的战士在他的指挥下去与那些强敌作战。你的十九名兄弟等待着回归你父亲所创造的帝国之下。”

鲁斯拍案而起，惊得不少猎手醒来。

“唔，不好意思，我得保持，嗯，属于国王的体面，所以我要回我的屋子里去。你，埃阿斯，跟我叙叙旧。”

鲁斯几乎是提着埃阿斯的动力甲把他拎了起来，在被鲁斯提走之前，埃阿斯没有忘记带走他的头盔，以免被哪个醉汉当成撒尿的容器。

在鲁斯的房间里，埃阿斯看到了带他降临到芬里斯上的羊膜仓，他指着这上面的数字问道：“这种符号，我没见过，但我知道它代表着Tolv（12），这蕴含着什么？”

“按照泰拉历法来计数，你今年应该是十二岁。”

“十二岁？我见过那些十二岁的孩子，他们远没有我这般高大。还有泰拉？那是什么？”

按照大年的计数法，芬里斯上十二岁的孩子应该是青年，但原体的生长速度又怎么能……

“我不可能解答你所有的疑惑，或许你父亲也不能。”

“他也不能？他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要把我抛弃在这个星球。”

埃阿斯的声音变冷了：“不要用‘抛弃’这种带有抱怨性质的词汇来形容你的父亲，他是位领袖，他要考虑的不只是自己的子嗣，他将整个人类种族都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鲁斯被埃阿斯的态度吓了一跳：“真对不起。”

“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的父亲是个复杂的人，他伟大与否，需要你自己接触后去评判。他很快就会来到芬里斯。”

鲁斯哈哈一笑：“没有必要，如果像你这般优秀的战士都认为他是个伟大的人，而他麾下又有无数像你这般的战士。那他是个怎样的人也无需由我来定义了。”

埃阿斯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芬里斯王，他完全不像战团历史记述中那般粗野冷酷，他是个具有真正智慧的原体，在他粗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细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