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上后,三个人都如出一辙的沉默着,江婉看着渐渐远去的慈幼院,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她们这一趟来,是来见见文清宜,顺便了解一下晏宁未来的嫂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
江婉回到家后,直接就回了屋里。
操作台上摆着她白日里捣鼓的留声机,明明白天还较劲说要修好,现在却没了拿起工具的兴趣,直接倒在了床上。
大概是白天太累了,连饭都没吃,江婉就沉沉睡去。
只是梦里却是又一次来到了慈幼院,看到了白天见过的那些孩子……
大冬天的天上飘着雪,纸糊的窗户也被风吹得破破烂烂,十几个孩子躲在屋里挤成一团报团取暖,他们身上穿的单薄,没有过冬的袄子,就是普通春秋穿的衣裳,在那儿冻的瑟瑟发抖。
转头又看见姜姨从厨房端着一碗黄黄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汤水,朝着屋里走去
江婉这才注意到,那角落里还躺着一个小孩儿,盖着唯一的一床被子,小脸儿烧的通红。
迷迷糊糊的被姜姨扶起来喂姜汤,但根本就喂不进去,急得姜姨眼泪都掉下来了,一个劲儿的哄着让张嘴,张嘴。
江婉看着急得跺脚,送医院啊?
这明显就是烧糊涂了,再不送医院就没命了!
还有这根本就不是退烧药,也不是感冒药!
这能有什么用?
快点儿送去医院,别再灌这些杂七杂八的汤水了,没有用的……
可姜姨听不见她的呼喊声,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哄着烧糊涂的孩子,江婉只能看着这孩子在高烧中痛苦的呻吟,然后一点一点儿的失去意识……
直到看到那孩子手垂下来的那一瞬间!
“啊——”
江婉惊恐的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睡在外间的南枝迷迷糊糊间吓了一跳,连外套都没穿好就冲了进来。
“怎么了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就看见江婉呆呆的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是汗水的小脸也惨白惨白的,似乎是被吓得不轻。
南枝忙上去安抚的拍着江婉的后背。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大概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江婉看着身边的南枝,仿佛找到了依靠,直接抱了上去低声啜泣。
南枝也愣住了,但还是拍着江婉的后背安抚道:“小姐,没事儿的,就是一个噩梦而已,当不得真的……”
大概哭了一会儿,江婉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这才擦了擦眼泪,让南枝出去睡觉,不用管她。
南枝虽然不放心,但看着江婉躺了下去,又什么都不肯说,便也没多嘴再问。
等关了门后,江婉在床上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慈幼院生病的孩子。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许久,最后实在是折腾累了,才再度睡去。
第二天,还是如往常一样,看见沈照林下去后,南枝就收拾着将留声机和工具搬下去。
只是江婉坐在位置上,拿着工具没什么拆的心思,一连将好几根线都给扯断了,还掉了好几次零件,这在平日里很少见,连沈照林都注意到了不对劲。
沈照林捡起脚下的一颗小零件,看了看南枝,这是怎么了?
南枝站在江婉身后不敢吱声,但还是张嘴比划着,大致就是昨晚没睡好,做噩梦了……
沈照林便让潘兴把零件放了回去,没再说什么。
只当江婉是昨晚没睡好。
但过了一会儿,江婉突然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整个人瘫在桌子上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桌下的脚似乎也是极为难受的挫动个不停。
就在沈照林以为江婉还要难受一阵的时候,江婉突然抬头,弱弱的喊了他一声。
“沈二哥。”
又问道:“你知道慈幼院吗?”
沈照林点点头,“知道。”
江婉又接着道:“昨天我跟许嘉禾他们一起去了那里,见到了很多小孩子,他们大概就……”
江婉认真的比划了一下。
“就这么高点儿,最大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嗯。”
江婉继续道:“沈二哥你知道吗?他们都是孤儿,父母大多数都死在了战乱中,又没有亲戚依靠四处流浪,这才被慈幼院收养的。”
“我知道。”
沈照林似乎是被触动到了,轻轻的叹了口气,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还有很多孩子,都没有机会被收养。”
但江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只是有些丧气的耷拉着脑袋,自说自话道:“我看那些孩子真的很可怜,他们穿的衣服到处都是布丁,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保不保暖,还有她们的吃的……”
说着江婉又是长叹了口气,想起了昨天姜姨捧出来的那些花生,还有那几颗油纸包着的酥糖。
这些她瞧不上眼的东西,那些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似乎是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沈二哥,你说这些孩子怎么这么可怜啊?”
沈照林被江婉一句话刺痛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因为战争。”
只要一直打仗,就会有人死在战场上,就会有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那我们不打仗不就好了?这样他们也不会失去父母,我爹和我哥也能回来跟我们团聚。”
听着江婉天真的话,沈照林看着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自嘲的笑了笑。
“不打仗,死的人只会更多。”
“为什么?”
她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不打仗死的人会更多,明明这些人都是因为战争死去的……
但看见沈照林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要是往常江婉肯定要说话打断沈照林发呆,但今天,却只是叹了口气,自己也伏在桌面上开始出神。
等到第二天,又到了女校上学的日子。
江婉到了学校遇到了同样耷拉着脑袋的许嘉禾和晏宁。两人似乎跟她一样都睡得不太安稳,眼下乌青乌青的。
“婉婉,我带了点钱。”
下课后晏宁从包里掏出一叠钱票出来,面额有大有小,看得出来是将自己的零花钱都给掏出来了。
“还有我。”
许嘉禾也从包里掏出一叠差不多的厚的钱来。
江婉见状,也抿了抿嘴从包里掏出一叠,三个人对视一眼,不知怎么的就笑了。
“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处去了。”
许嘉禾点点头,道:“我这两天都没睡好,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那些孩子都饿得不行了。”
“我也是,我也是,”晏宁附和道,“我还梦见他们生病了,把我都急坏了。”
“我也是天天梦见他们。”
……
三个人相互诉了一下苦,就开始清点手里的钱,差不多是接近一千块钱。
但这钱凑上了,又开始发愁怎么送过去?
大概是看出了江婉的心事重重,
最后实在是难受得睡不下去。
又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开始翻找屋里的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