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名家简介

严复(1853—1921),原名宗光,字又陵,后改名复,字几道,汉族,福建侯官县人。先后毕业于福建船政学堂和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曾担任过京师大学堂译局总办、上海复旦公学校长、安庆高等师范学堂校长、清朝学部名辞馆总编辑。在李鸿章创办的北洋水师学堂任教期间,培养了中国近代第一批海军人才,并翻译了《天演论》,创办了《国闻报》,系统地介绍西方民主和科学,宣传维新变法思想,将西方的社会学、政治学、政治经济学、哲学和自然科学介绍到中国,提出的“信、达、雅”的翻译标准对后世的翻译工作产生了深远影响,是清末极具影响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翻译家和教育家,是中国近代史上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的“先进的中国人”之一。

他一生翻译了许多西方著名学者的著作,其中有赫胥黎的《天演论》(Evolution and Ethics ) ,耶方斯的《名学浅说》(Primer of Logic ) ,亚当·斯密的《原富》(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斯宾塞的《群学肆言》(The Principles of Sociology),约翰·穆勒的《群己权界论》(On Liberty)、《穆勒名学》(A System of Logic),孟德斯鸠的《法意》(The Spirit of Laws),甄克斯的《社会通诠》(A History of Politics )等。这些著作几乎把当时西方所有的先进思想,包括进化论、经济学、逻辑学、民主自由思想、社会学等第一次用中文展现在中国人的面前。

严复翻译的理论和方法,概述在他译《天演论》一书的《译例言》中。严复首倡的“信、达、雅”三条翻译标准,就是在这里提出的。这条著名的“三字经”对后世翻译理论和实践的影响很大,20世纪的中国译者都深受这三个字影响。从严译的实际翻译来看,多是意译,不采直译,难以按原文字比句次加以对照。严复往往就原著某一思想或观点,脱离原文,发抒自己的见解。有的注明“复按”字样,可以判明是严复自己的思想;有的则未加注明,夹译夹议于译述之中。严复的译作,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视为其著述,尽管有些原著已经另有现代汉语译本,但是严译仍有独立存在的价值,非新译所能替代。而且,严复的译作,是研究中国近代思想史、中外文化关系史和中国翻译史的重要资料。读者研读严复的译作,不可忽略其翻译的时代背景、翻译的目的及达到的效果,这样才能够充分理解严复的爱国情怀和历史使命感。

尽管严复不是一个革命家,但他留下的译作对后来的中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许多著名革命家和学者都从严复翻译的这些书中受益,其中包括康有为、梁启超、胡适、鲁迅、孙中山、陈独秀和毛泽东。

严复对后代的启蒙、启发和影响,从鲁迅《琐记》(《朝花夕拾》一书中第八篇文 章)的评论中可见一斑:

看新书的风气便流行起来,我也知道了中国有一部书叫《天演论》。星期日跑到城南去买了来,白纸石印的一厚本,价五百文正。翻开一看,是写得很好的字,开首便道:“赫胥黎独处一室之中,在英伦之南,背山而面野,槛外诸境,历历如在机下。乃悬想二千年前,当罗马大将恺彻未到时,此间有何景物?惟有天造草昧……

哦,原来世界上竟还有一个赫胥黎坐在书房里那么想,而且想得那么新鲜?一口气读下去,“物竞”“天择”也出来了,苏格拉第、柏拉图也出来了,斯多葛也出来了。鲁迅.鲁迅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05-306.

《天演论》的翻译底本是英国生物学家、哲学家托马斯·亨利·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的著作《进化论与伦理学及其他论文》(Evolution and Ethics and Other Essays )。不过,要将这两本著作进行逐句对照研究却很困难,因为严复并不是逐句翻译的,而是将前两章打乱了,分别以不同的题目进行翻译、概述和评点。严复在翻译时对原文进行了增删改动,并附以长长的“复按”,以此表达自己的思想。正如严复在“译例言”中所述,此书的翻译,“译文取明深义,故词句之间,时有所颠倒附益,不斤斤于字比句次,而意义则不倍本文”。并因此自嘲:“题曰达旨,不云笔译,取便发挥,实非正法。”同时引用什法师的话:“学我者病。”提醒读者和后来译者引以为戒:“幸勿以是书为口实也。”

读者比较下文的英文原文、严复译文、现代译文的导论部分,就可以发现,严复把第一人称改成了第三人称。这个人称变化,意味着“不再是赫胥黎在叙述,而是译者严复在叙述,赫胥黎成了被叙述的对象。译者站在更高的全能的立场上,介绍、修正和评述赫胥黎”赵稀方.《天演论》与《民约论》(G)//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与中国经验研究.北京:中国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5.。严复《天演论》中所宣讲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当时所产生的影响之大,胡适《四十自述》中的一段话可以为证:

……读《天演论》,做“物竞天择”的文章,都可以代表那个时代的风气。

《天演论》出版之后,不上几年,便风行全国,竟做了中学生的读物了。读这书的人,很少能了解赫胥黎在科学史和思想史上的贡献。他们能了解的只是那“优胜劣败”的公式在国际政治上的意义。在中国屡次战败之后,在庚子辛丑大耻辱之后,这个“优胜劣败,适者生存”的公式确是一种当头棒喝,给了无数人一种绝大的刺激。几年之中,这种思想像野火一样,延烧着许多少年人的心和血。“天演”“物竞”“淘汰”“天择”等等术语,都渐渐成了报纸文章的熟语,渐渐成了一班爱国志士的“口头禅”。还有许多人爱用这种名词做自己或儿女的名字。陈炯明不是号竞存吗?我有两个同学,一个叫孙竞存,一个叫杨天择。我自己的名字也是这种风气底下的纪念品。欧阳哲生.胡适文集:第1卷(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