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御前奉茶

还没等梁善想法子提醒,顾问行已经开口了:“很好。”

她微微笑着。

顾问行在梁善的虚扶下,坐了下来手里捧起茶杯,看似随口问道:“你在这里待的怎么样?”

“很好。”乌雅.玛禄说,“都是很好的人,马佳姑姑待我也极好,有什么不懂的,都会耐心教我。”

“嗯。”顾问行喝了一口茶,垂目看着茶杯,半晌不说话。

梁善也不敢开口,使劲给乌雅.玛禄递眼神。

乌雅.玛禄仪态端庄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目光却下放,并不直视对面。

“我记得你进宫没多久吧。”

“回顾爷的话,我去年十二月十三日入的宫,算起来快两个月了。”

“这样啊。”梁善换了个姿势端茶,双眼定定的看向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又问了第三个问题:“我听说前些日子的戴佳格格,是和你同一批?”

“是。”乌雅.玛禄并不否认,也不说人坏话,“戴佳格格是个文静的人。”

三个问题问完了,顾问行起身,笑道:“好了,忙你的吧。”

乌雅.玛禄笑着应承,还是把人送到了门口,目送顾问行离开后才坐下休息。

等了一会儿,马佳姑姑和石姐儿才回来。

马佳姑姑问了她详情。

乌雅.玛禄如实说了。

马佳姑姑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行了,我两来了,你就回去歇着吧。”

“是。”乌雅.玛禄回自己住处去了。

调令来的并不算快,隔了四五日,梁善来要茶,才口述了顾问行的话。

“恭喜你啊,乌雅姑娘,泼天的富贵。”

“梁爷,怎么说?”

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乌雅.玛禄懂。

“顾爷让你明儿个就跟李姑姑。”

“好。”乌雅.玛禄应下后,才又问,“这位李姑姑是?”

“御前奉茶的女官。”

“多谢。”乌雅.玛禄行了个礼。

梁善躲开了,连连摆手道:“嗐,你我之间哪说得了这个。”

他看着在不远处泡茶的宫女,才又半开玩笑道:“你要是是哪天富贵了,别忘了我小梁子才是。”

乌雅.玛禄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善看着她,感叹道:“你这般谨慎,倒没有再比你适合这宫中的了。”

梁善心中略微迟疑,最终还是多说了一句:“你不晓得,咱们当今皇上被那些汉臣气得大骂,说还是旗人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你以后御前当值,赶上气头了,可要多加注意,莫要冲撞了皇上。不过想来以你这谨慎的性子,应当不至于如此。”

乌雅.玛禄心下一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这个话没办法当面道谢,只能是不咸不淡的说一句:“那就承你吉言了。”

茶已经端来,梁善接过,又和乌雅.玛禄道:“你一会儿给马佳姑姑说一声,我怕我我一会儿忙忘了。”

乌雅.玛禄应下了。

梁善要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转身来:“你一会儿收拾好东西了来找我,我带你去新住处。”

“好。”

梁善走后,乌雅.玛禄却不能走,她还得等马佳姑姑回来,过了明路才能谈其他的。

马佳姑姑去了趟茶房,偏下午些才回来,乌雅.玛禄把事一说。

马佳姑姑坐在圆桌前,沉默半晌,沉沉吐出一口气来,才道:“今天你就不用当值了,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吧。”

“是。”

见她要走,马佳姑姑诶了一声,见乌雅.玛禄站住,马佳姑姑才说话。

她殷殷叮嘱着:“御前伺候可不比其他,你要更加小心。”

“好。”乌雅.玛禄也红了眼圈,“我会的。姑姑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

马佳姑姑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膀:“玛禄,你得好好的。听到没有,你得好好的。”

“好。”

“去吧,去吧。”马佳姑姑挥手,催她离开。

乌雅.玛禄用手帕擦去盈出的泪滴,耸了耸鼻子,走出门。

北京城的天,依旧雾蒙蒙的,流淌着灰色。

她轻轻将心口萦绕的浊气一口一口的吐出去。

就像这北京城的天一样,她不知道她的未来,是会继续灰蒙蒙下去,还是会迎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

就像那攀援的凌霄花。

纵然自己无法成林向上,也会抓住一切机会攀登高峰,一切都无法成为束缚她的枷锁。

比常人要漂亮些是她的优势,而玛法的悉心教导和读书识字带来的明智,才是她所依持的底气。

她常常柔和的目光下,在此刻显现出坚定。

她坚定的走向她的未来,不论胜败,不论结局如何,她都坦然接受。

因为她是乌雅.玛禄。

她很快便在梁善的带领下见过李姑姑,在李姑姑的教导下悉心学习。

这些姑姑并不算好相处,她们有自己的小圈子,而小圈子外,她们待人始终不远不近,不与任何人交心,甚至言谈举止间里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壁。

但乌雅.玛禄不在乎,她像是从未感受到任何隔阂一样,坦诚的认真的学习着能学习的一切。

李姑姑看在眼中,态度并没有半分缓和。

不过,梁善曾听到过顾问行和李姑姑私下闲谈时的对话。

这对话他当然没对乌雅.玛禄说过,不过他自个儿却是记在了心头。

这一记,就是一辈子。

因为这,他也得了几分青睐,做到了太监总管,来往大臣,后宫妃嫔,无有不巴结他的。

也因为这,他也跌入了泥泞,惨淡收场,效仿前朝皇帝玉带林中挂,一条白绫掩尽风流冤孽。

那时,李姑姑说:“你非要塞个新人来御前奉茶,那会儿我还问过你为什么。你说,“旧人也未必顺心,横竖要从头调教过,还不如挑个颜色好的。这姑娘相貌好,行事也妥当,是皇上喜欢的。不如卖她个好,若是哪日飞上枝头,也会念我这份好。”

李姑姑说:“现如今看来,你识人的眼光果然一向不错。她果然是个妥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