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间客的作用

酒宴结束后,安帝在初贵妃的搀扶下回到了王帐歇息,李同光也往自己的帐篷行去。

行至拐角处便听到了一阵难听的叱骂声,李同光眼神冰冷,神色间置若罔闻,径直走过。

原来是大皇子在斥责自己的亲随,鞭子抽打在亲随身上发出一阵惨叫声,“贱人!下贱坯子!该死的面首!孤抽死你!”

“拖下去,扔进河里,再找几个梧国俘虏来,放进狗场里去,孤要看他们狗咬狗!”

李同光目光清明,一直看着大皇子离去的身影才道,“去河里把人救了,要狗场里的人拉住点狗,别出人命!”

亲信朱殷领命而去。

李同光赤裸上身跨入冰桶之中,刺骨的寒冷瞬间入侵他的四肢百骸,寒意袭来,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他闭目沉思,面容波澜不惊,似乎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冰雾缓缓腾起,散发着夏虫不可语冰的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洁白的素手拿着巾子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轻柔的声音响起,“每回不痛快,都这么压在心里作践自己。你那位师父到底教过你什么啊?”

李同光这才睁开眼睛,看到女子的面容,正是宴席上大展风采的初贵妃。

“是你?”

“除了我,还有哪个女人敢进你房间?”初贵妃目光似嗔似怨。

李同光不着痕迹的移开她的手,淡淡道:“老头子睡了?”

“睡了,他毕竟也老了,多喝点就不行了,不然我怎么能看你?赶紧出来吧,水里多冷啊?”初贵妃目含心疼,情意绵绵,分明是看情郎的眼神。

是的,她和李同光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他们之间虽是利用,但是也掺杂了真情实感,只不过付出真情的是她而已。

“比起那帮取笑我的畜生,这水暖得多。”李同光嗤笑一声,但还是缓缓从水中起身,不一会儿便将衣服披在了身上,露出那精致的锁骨。

“好几个月不见了,你想不想我?”

“那你呢?”

“当然想,难不成我还能想那个老头子?当初他纳我入宫,不过是看中我们沙西部的势力,我傻了几年,早就清醒了……”

两人拥在一起,丝毫没有顾及彼此的身份,一个是安帝的贵妃,实际上是李同光的舅妈,一个是安帝的外甥,两人的身份触碰了禁忌。

李同光虽然抱着初贵妃,但眼神却清明的很,眼底只铺就了一层野心。

“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当然记得,我会帮你除掉碍眼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到时候我做太后掌控内宫,你做首相权倾外朝......”

“再立江采女生的三皇子,他才三个月,最好控制...”

......

梧都北,开阳。

开阳县城池不大,不过数里见方。在县城西南有座开了许多年的老布店,时不时便从南来北往的行商手里收些各国时兴的新料子售卖,在城中女眷们口中也颇有些名声。

掌柜是个随和的中年人,整天笑意盈盈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过任谁都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朱衣卫的暗哨,被安插在梧国传递消息。

临近晌午时,店里空闲下来才嘱咐活计看好店门,打起帘子进后堂休息。门帘落下时,他脸上笑意便已收起,肩颈一松,露出一副精明狠辣的表情向后堂屋内行去。

“暗哨都放出去了,大人放心。”他恭敬抱拳向屋内行礼道。

一个二十来岁的英俊青年自内打起门帘,便见内堂主座上坐着个头戴罩袍,面具遮脸的黑衣人——正是越先生。

越先生点头,对他的安排似是满意:“一旦那人出现,格杀无论。”

掌柜的却犹然有些疑虑:“可是六道堂的人都已经撤光了,属下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越先生抬眼打量着掌柜,道:“你怕了?”

掌柜的连忙低头道:“属下不敢!只是……”他顿了一顿,试探性问:您说逃走的那人有万毒解,不会是位紫衣使吧?”

安国朱衣卫内等级森严,最上为指挥使,其下依次是左右使、绯衣使、丹衣使、紫衣使和寻常的朱衣众,朱衣众之下还有数不清的白雀。和梧国六道堂不同,朱衣卫中无善道,所作尽是些刺查暗杀谍扰策反之事,为清流和世家所不齿。朱衣卫中人出身卑下,也因此晋升尤为严苛。每爬出一个紫衣使,背后不知得垒起多少朱衣众的尸骨。

而万毒解这样的珍贵药物,也只有紫衣使以上之人,才有可能拥有。

那个人必定身份尊贵异常,如此格杀勿论,如果传到总部,他们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先前那名青年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倨傲一笑,“紫衣使算什么?就算是丹衣使,敢坏我们大人的好事,一样得死!”

这名青年的名字唤做玉郎,依附于越先生。任如意已经在外面听了好久,眼神冷冽,这个人就是玉郎,玲珑,我会为你报仇。

想到惨死的玲珑,任如意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变得越发冷如寒冰。

......

宁家老宅。

宁远舟回到了梧都,不过他回来还没有一日,便被六道堂发现了踪迹,究其原因竟然是他平时的一些小嗜好暴露了他的踪迹。

看着元禄脸上无语又气恼的表情,宁远舟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哥就这毛病,下回一定改。”

赵季受到了章崧的死命令,一定要把宁远舟带到他面前,不然他也就不用再混了,是以虽然赵季心里无时不刻想要置宁远舟于死地,但还是不敢违背章崧的命令。

“宁远舟,相国大人有请。”赵季露出一副挑衅的神情,对宁远舟说道。

宁远舟不为所动,赵季连忙又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天道自柴明以下十六人的下落?”

宁远舟身形一滞,他是个极重情义的人,虽然他早已不是六道堂的堂主,但他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六道堂天道众兄弟,如今赵季既然知道他们的下落,那他只能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赵季自觉拿捏住了宁远舟的软肋,冷笑道:“他们可都是你过命交情的好兄弟,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进去!”

宁远舟跟着赵季进了屋内,不得不低声下气打探天道众兄弟的下落。然而赵季却得寸进尺,自以为现在身份已然非同凡响,猖狂不已,却不知道这是他丧钟的开始。

一杯酒过后,血腥味扑面而至。

赵季瞪圆了眼睛,捂着喉咙,血液顺着指缝流出,到死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怎么也想不到宁远舟竟然会杀了他。

宁远舟平静的背诵着:“第三十一条,栽赃陷害道众者,死;第七十八条,大不敬上官者,死!有害道众性命者,死!”

赵季的死亡已经是注定,宁远舟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赵季一死,虽然有当日来的道众为宁远舟遮蔽,但章崧人老成精,又岂会调查不出是宁远舟下的手。

于是和宁远舟的会谈便徐徐展开了。

凭实来说,章崧是很欣赏宁远舟的才干的,也很清楚在宁远舟的治下,六道堂才会真正成为“六道轮回尽在掌握”的天下利器。

他一直想将宁远舟收归己用,可惜但凡能人,都不肯轻易为人驱使,身为天子亲兵的六道堂,从未被大臣染指过。章崧也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教宁远舟这个新堂主认一认规矩。

赵季上位便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只不过他实在是个废物草包,不仅平庸贪婪,还耽误了大事,以至于圣上北狩蒙尘,落到了安国人的手里。

但是现在时局不同了,他可发挥的余地更多了。恰逢梧帝被俘,六道堂背上‘叛国’的罪名,以往孤高自傲的宁远舟也不得不为了他的天道兄弟而为他所用。

章崧府邸,一处风和日丽的亭子里。

章崧和宁远舟相对而坐,下棋饮茶,看上去悠然自得。

“宁堂主,赵季的死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如果能用他的死让宁堂主消消气的话,章某乐意之至。”章崧双眼闪烁着狐狸般的精明,满眼尽是算计之色。

宁远舟皱了皱眉,他本来打算祭拜完老堂主后就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可是章崧派人扣押了元禄,还给他带来一个天道众兄弟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孤身来此。

“相国来意,宁某心知肚明,只是在下才疏力薄,只恐难以胜任。”

听到宁远舟的自谦之言,章崧哈哈大笑:“你才疏力薄?那老夫岂不成了行尸走肉了。”

“宁堂主,整个六道堂上千人,或许只有你一个人才知道间客对于朝廷真正的作用,不是暗杀,不是偷盗,而是搜集情报,再从成千上万条情报里,整理出真正对国政有用的消息。”

“可在你走之后,赵季闲置地狱道,废了森罗殿,是以圣上出征之前拿到的情报,十条倒有九条都是假的,为什么?因为人家安国朱衣卫也不是吃素的,一样也会放假消息!没有经过多路验证过的情报,就是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