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发簪歪了

今年的中秋节刚好是中秋假期的最后一天,但最后一天下午六点就要回学校上自习,这让多数师大附中的学生没有办法和家人一起吃一个团圆饭。

冯妍萍不仅是师大附中的一位名师,而且还是高一年级的年级组长。虽然平日里冯妍萍在学生心中多是严厉的形象,但就是从中秋节这天开始,学生对冯妍萍的称呼从冯sir变成了冯妈。

“以上是我的提议,各位老师还有其他的建议或意见吗?”冯妍萍坐在会议室里最里边的办公椅上,看着两排的班主任们,双手环胸。

“冯组啊,我个人是举双手赞成这个提议的,可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年级的楼层位于高二和高三两个年级的中间,这样做会不会影响这两个年级同学?”

说话的是高一年级八班的班主任薛旭峰,八班是平行班里这次月考成绩最好的,仅次于郭朔风和李羡卿所在的二班,甚至部分学科的班级平均分比二班还高。

“薛老师,我当然知道,但您觉得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楼上楼下学得进去吗?我们的学生学得进去吗?与其这样压迫他们做没有效率的学习,还不如像我说的那样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提高之后学习的学习效率。”

冯妍萍耐心地解释道,说实话她实在搞不懂有些年轻教师们一股脑学习衡水中学的模式,恨不得方方面面都照搬照抄衡水中学,这些比她年纪还大的思想怎么会出现在这些年轻人的身上。

“可是.......”

“别可是啦,我早就打过报告了,不会有事。”

薛旭峰刚要开始说话,他虽嘴上说着同意冯妍萍的提议,可心里还是担心刚放假回来学生们的心还没收回来,要是按冯妍萍说得那样给全年级的所有同学放电影,这样做真的不会乱上加乱吗?

“那好吧....”薛旭峰有些为难地回应道,说到底还是担心这样做会让学生心思不在学习上。

“行,那就按我的提议来,今晚不上自习各班自行组织放电影。今天的班主任例会结束。”

打完电话的郭朔风和李羡卿,从宿舍来到教室,约莫下午五点半,教室里的人零零散散,有的在疯狂补作业,看看谁写了什么交换着抄一抄,有的则是珍惜与手机的最后一段时间,下次再拿到手机就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何承早早坐在座位上,耳机里听着歌,手里飞快地写着课外教辅,每一题旁写着详细的解析,右手时不时在旁边的“纸”上写着草稿,李羡卿走近一看才知道这张“纸”是月考发的奖状,这张奖状的正当头赫然写着“生物第一”四个大字,而打在生物奖状上的草稿却是数学。

何承注意到了李羡卿的到来,但并没有抬头,两人虽然是同桌,但平日讲话的机会却非常有限,最多的对话是“你橡皮掉了”“帮我捡一下那个”。李羡卿也并不在意何承无视他,自顾自地拿出书包里的小说,一页一页悠悠地翻着,时不时还会翻回去看一些精彩的段落,咂摸咂摸着细细品味。

教室另一头的郭朔风则是从课桌里拿出课本翻看着课堂上写下的笔记,上课的时候郭朔风总是老师讲一句,他写一句,至于这样有没有用呢,反正郭朔风写的时候觉得有用,看第二遍的时候觉得费劲,课本基本上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似乎每一句都是重点,但基本上大多数都是老师的废话,复习起来得一句一句眯起眼睛来看,没看多久郭朔风觉得好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随后双手一叠埋起头睡了起来。

郭朔风趴在桌子上小憩没一会儿,只觉空气中有着丝丝的甜味,邻桌发出轻微的动静,小心翼翼生怕吵醒郭朔风,可也怕郭朔风醒不过来。

今天的傅嵋来得有些早,可她还是觉得来得晚了些,以往的周末傅嵋总是在天色垂黯,校门即将关闭的时候踩着点拖着行李箱不慌不忙地走进校园,进了学校第一件事也不是去教室,而是先回宿舍,将从家里带来的零食,护肤品等等一一摆放整齐再等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晃悠晃悠地去教室。

就这样冯妍萍也没有多说过傅嵋一句,在全校老师都学习衡水式高压政策的情况下,冯妍萍始终认为堵不如疏,一味反人性地压榨学生,倒不如让他们学会提高效率,十几年前类似的高压政策不是没有实行过,那时候是学黄冈,现在是学衡水,换汤不换药罢了。

只见夕阳透过门缝,恰好打在发簪上的水晶珠子,一缕金色的流苏随着傅嵋的呼吸轻微地有些许起伏,黑长直的头发被发簪弯曲盘起,秀发过分地顺滑,发簪盘得并没有那么紧。

傅嵋望着郭朔风有些不愿意吵醒他,但也多希望这个木头脑袋能抬起头看她一眼,她就不信,这家伙不会看得愣了神,中秋月圆,就是嫦娥仙子来到傅嵋身边也得逊色几分。

或许真是心有灵犀,郭朔风好像听到召唤一般,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眼邻座,哦,有个人,等等,郭朔风将笔记本旁的眼镜带上后再次看去,咦,不对,有个仙。

正如傅嵋所想得那般,郭朔风怔怔地看得愣了神,回过神来郭朔风直觉刚才的行为有些没礼貌,哪有那么直白地盯着别人看的,于是别过头去,假装看向笔记本,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可他始终感觉得到傅嵋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傅嵋今天不仅带了自己认为顶好看的发簪,而且还学着网上的美妆博主画了个白开水妆,本身没化妆的傅嵋已经是标志地校园白月光了,只需略施粉黛,那便是锦上添花。可为什么今天的傅嵋需要如此精心打扮呢,答案在她手里提着的袋子里。

而这袋里有一整个餐盒的月饼,那是傅嵋亲手做的月饼,从没下过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傅嵋,在网上找了好几个教程,但都是眼睛会了手没会,做了整整一个假期,才做出了那么四个,两个火腿月饼,一个五仁月饼,一个咸蛋黄月饼。

今天中秋,傅嵋知道郭朔风没有回茶城,于是想着借中秋节这个由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傅嵋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平日里郭朔风回答问题时唯二盯着郭朔风的眼睛,其中一双是老师的,一双便是傅嵋的。

这世间女子倘若真心喜欢某位男子,她的主动是看得出来的,可若是不喜欢,她的冷淡和保持距离也是看得出来的,缘分自见面的第一眼就产生了,而维持这段缘分是在之后的第二眼第三眼等等,可第一眼就没有缘分,之后的第二眼第三眼等等也只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傅嵋望着郭朔风害羞地别过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时候也不忘记挡住嘴巴,倒不是说傅嵋笑起来不好看,相反薄薄的唇瓣,两侧的梨涡。左侧的鬓发挑落在耳朵前方,傅嵋轻轻用手将鬓发缕回耳后,随即用手轻轻戳了戳郭朔风说道:

“我做了点月饼,呐,这是给你的”

“啊....嗷谢谢你啊”说着郭朔风脸颊一红,有些惊喜,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感动。

“没事啦,你尝尝看”傅嵋始终盯着郭朔风,好像这样月饼就能更好吃些。

郭朔风随便拿起一块月饼正准备塞进嘴里,想了想选择咬了一小口,要是在平日里郭朔风早就一口咬去大半,可是在傅嵋面前还是得收敛收敛。咬的这月饼是五仁月饼,以往的中秋郭朔风别说吃五仁月饼,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今天的五仁月饼却好吃得多,没有青红椒丝,松子瓜子仁是用黄油超过的,她是怎么会想到在五仁月饼里加葡萄干的。

“嗯嗯.......超级好吃”郭朔风没来得及咽下就转头对傅嵋点头如捣蒜。

日落染红天边的云,秋天的明市有着并不令人厌烦的燥热,傅嵋看着郭朔风,笑意自心头上眉头,只是简单化过妆的脸颊有着世间最好看的胭脂。

七点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李羡卿拿起语文教科书叠在正在看的小说前面,这是完全凭着肌肉记忆的本能动作。郭朔风将剩下的三个月饼收了下去,准备带回宿舍里慢慢吃。何承拿下耳塞,准备收看每周的保留节目——放《新闻周刊》,这是日常学习生活中何承为数不多的休闲活动,劳逸结合才能提高效率。冯妍萍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走一步响一声,倒数着假期的结束。

冯妍萍敲了敲桌子说道:“手里的东西停会儿,听我说两句,今天......”

冯妍萍故意停顿一下,吓得李羡卿赶忙把两本书收了下去,看着冯班主任,咽了咽口水,冯妍萍的目光在李羡卿的身上停留了一会,该不会是自己这三天没来上自习被她发现了吧。

“咱们不看新闻周刊了”

“啊~~”抱怨声从全班同学嘴里同一时间发出。

“哦~,既然不想看电影那就上自习吧。”

“诶诶诶,我们喜欢看,我们爱看。”

“语文课代表上来放电影,李羡卿出来一下。”说完冯妍萍转身走下讲台,李羡卿知道自己肯定又要被批评了,但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看着班主任走远之后,全班一阵欢呼,随后便很快就静了下来。李羡卿跟着冯妍萍来到楼梯口,只听冯妍萍开口说道:

“你们教练要我转告你,待会儿第一节晚自习后去楼下的阶梯教室开会。”

“好的老师。”李羡卿有些意外,居然没有被骂,至于接下来要开的会,他猜有七八分的概率是要说十二月份市级联赛的事。

教室里,依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语文课代表放了一部文艺片《心灵捕手》,对于十六七的少年少女来说,电影里那些关于男女情爱和友谊万岁的情节,总会引起一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但正真体会到的时候早已是多年后的一个瞬间。

郭朔风看着那三个月饼,心里的喜悦那是毋庸置疑的,可在喜悦之后却有些疑惑,傅嵋为什么要送我月饼?她该不会是.....

可自己到底哪点值得她喜欢呢?难道她喜欢个子矮的?难道她想通过我和李羡卿搞好关系?可她要真的喜欢我,那以后该怎么办呢?.........以后要不要让孩子上兴趣班呢?从一开始的疑惑郭朔风的想法逐渐开始变得有些离谱,从小到大所接触过的同龄女性屈指可数,这其中还得排除一些为了和李羡卿在一起来接触他的。

就在郭朔风想着些奇奇怪怪的可能时,傅嵋往桌子上一趴说道:“某个傻子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而此时多媒体白板上放着的是史凯兰和威尔在酒吧里的第一次相遇,傅嵋把头一转用带着发簪的那边对着郭朔风,好像这样郭朔风就能察觉自己心里的不痛快,我都这样主动了你都没反应吗?

郭朔风也察觉到了傅嵋的动作,她好像是在说我吧,这我又做错了啥,这我该怎么哄?正准备抬起手说点什么的郭朔风注意到傅嵋的发簪有些歪了,有几缕头发从发簪中挣挑了出来,开口说道:

“你发簪歪了。”

在楼下开会的李羡卿今晚却成了众矢之的,他猜中了今天篮球队的会议是和十二月的市级联赛有关,却没猜到就在名单确定的那一刻大家都不服刚高一的李羡卿打首发,而且还是顶替高三李跃俊的位置。大家看李羡卿的眼神各有各的意味,为什么是他上,幸好不是我下,怎么是李跃俊下,早该是李跃俊下了。虽然没有说话,可大伙的意思也都表达出来了,李跃俊是该下但为什么是你上。

李羡卿也注意到这些眼神里并没有善意,心里却并不在乎这些,不服又怎么样教练就是这样安排的,况且要是老队员真的有能力的话,篮球馆里也不会贴着“重振篮球传统校荣光”的横幅,这种无意义的内斗并不会使球队成绩有提升,不过也好李羡卿真愁没有机会立威,要没点威信,这等傅昊走了还怎么当队长。

打破这死寂的也恰好是傅昊,他也知道让一个高一的去打首发,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虽然平日训练的时候大家也看得出李羡卿有点东西,可也不知道这点东西到底有多少。傅昊说道:

“小李来球队也有两个月了,看你们的眼神有很多不服的,那就老规矩,美式,十一分,三局两胜。”

被换下的李跃俊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说着:

“小李,试试呗。”

李羡卿嘴上说着:“这都是教练安排的,李哥要是不嫌弃给小弟我补补课呗”。故意放低姿态,这引得李跃俊暴怒,你小子在阴阳怪气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那就明天下午热完身给你开开小灶呗”

“那就有劳李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