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洞

在乡下度过童年,虽然没有城里孩子的少年宫、游戏厅、黑网吧等多样的娱乐方式,陈舟却学会了其它独特的技能——杀鸡宰鹅,剥皮放血……

感觉这鸟与大鹅十分相似,他直接烧起了热水,准备待会浇水拔毛。

其实杀鹅之前给鹅喝一些酒,放血更快,拔毛也更方便。

可惜来福下口太快,还没等陈舟走到近前,就把鸟咬死了,血也放得不彻底。

不过木已成舟,没有补救可能了。

为了方便接下来的烹饪,陈舟拆掉了碍事的帐篷前门,铺上木板,提前抱来一堆干木柴,还有盐和酒,静静守在铁壶旁等待水烧开。

嗅到鸟血的气味,小灰猫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大鸟尸体旁,既小心又好奇地伸出爪子触碰着翅膀。

陈舟随手折了一根羽毛丢给小猫,看着它叼着羽毛在林地奔跑玩闹,想到应该把这些羽毛留下来。

它们既能做羽毛笔,也能制作弩箭,或是修补旧弩箭的箭羽。

除了常规的羽毛制品,陈舟还想到了村里常用的鸡毛掸子。

他三姥姥心灵手巧,做大酱、腌咸菜、扎笤帚苗、绑鸡毛掸子、搓麻绳,会的活计多,干得也漂亮。

陈舟小时候常去三姥姥家蹭饭,没少帮忙,多多少少熟悉过制造流程。

现在有鹅毛,有布条,有胶水,也有细木棍,他想试试能不能做一根鹅毛掸子,反正时间充裕得很。

干木柴烧得很旺,一壶水很快就沸腾了。

没有足够大的盆,陈舟把鸟塞进了一个小木桶里,然后淋上开水。

热气腾腾,鸟尸体上散发出一股雁鹅类特有的奇怪味道,既有油脂的气味又掺杂着土腥和血腥味儿。

呼~

陈舟的手被水汽烫得发红,他飞快地按住鸟身,将其浸没在开水中,使毛孔扩张。

吹着热气,又淋上些许开水,陈舟开始拔毛。

拔毛主要讲究快准狠,不快就会挨烫,不准不狠拔不下来。

陈舟的手法不算利索,但他老早就掌握了窍门,虽然偶有失误,却不影响整体进度。

其实如果想要更省事,鸟也能剥皮。

只是剥皮会损失油脂含量丰富的鸟皮,还不能获得完整的羽毛,陈舟宁愿多花费些工夫。

将羽毛单独放在一个小木箱里,他开始着手分解鸟身。

整个脖子和鸟头被直接剁掉,随后陈舟卸下了两个翅膀,准备留到明天烤着吃,屁股奖励给来福,其余部分切成大块扔进锅里,焯过水,撒点盐倒点酒,随便炖一炖。

没有调料参与的烹饪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大铁壶不是高压锅,即使柴火旺盛,鸟肉也要炖很久。

等待晚饭做好的闲暇时间,陈舟整理了木箱中的羽毛。

他对比着弩箭的箭羽,选取大小形状差不多的羽毛单独放置,可以做被褥填充物的细小绒毛被放在另一边,能做鹅毛掸子的长羽毛同样单独摆放成一堆。

一只鸟身上出不了太多材料,除去品相差劲的羽毛,剩下的长羽毛恐怕很难做一根大掸子。

陈舟打算再凑一凑。

鸟群并非一去不复返,日后有机会再打死几只,制作掸子后,还能做张鹅毛垫子,现在只需将羽毛妥善保管起来。

整理完羽毛,掀开盖子看了看鸟肉颜色,感觉还没炖烂,陈舟又去河边清洗了木块。

那棵纺锥形状的树被他命名为“菠萝树”。

平时对动植物科普类视频不感兴趣,到此时才明白“没文化真可怕”。

为了给自己一个清晰的记忆点,陈舟只能由着性子给它们取名,以免记混。

菠萝树木块呈楔形,颜色发黄,表面留有斧痕,清洗干净后能看清细密的纹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陈舟试着用木块尖锐一端敲了敲木板,发现它能将木板磕出明显的凹痕,自身却毫发无损,硬度显然不低。

虽然不知道菠萝树是不是鲁滨逊所说的巴西铁树,但他已经决定,如果继续搜寻两天时间没能找到性能更优越的木材的话,就拿菠萝树做木锹了。

铁壶中的鸟肉被大火猛炖一个多小时,香气顺着壶盖钻出去,弥漫了整片山坡。

来福像猪八戒吃人参果,早就将鸟屁股囫囵下肚,闻到香味儿,才感觉饥饿万分,激动得摇头晃尾,凑到了火堆旁。

若不是怕热,怕是都把铁壶端下来了。

黑暗已笼罩坡地,简陋的帐篷旁,火光明亮。

将木箱搬出当做餐桌,坐在矮凳上,陈舟摆出奶酪面包,开始享用晚餐。

鸟肉总体还算鲜美,肉质非常坚韧,即使炖了这么久,也需要很用力才能撕扯下来,到嘴里除了咸鲜,还有淡淡的腥味,比猫肉好吃多了。

而且鸟皮中饱含油脂,炖熟后油星漂在汤上面,在篝火的照耀下亮晶晶的,配合升腾的热气,更使人食欲大开。

鸟胸和脊椎骨缝隙内的肉丝难以啃食,陈舟把它们丢给了小灰猫和来福。

此夜风很小,林地间气温正合适,只是光线有些昏暗。

吃得兴起,陈舟脱下了外套,拿起鸟腿撕扯起来。

枝叶作响,林地间一人一狗一猫投下剪影,既显孤单,又彼此倚靠,互相依偎。

蛙鸣阵阵,篝火旁只留下一堆残羹剩饭,吃饱喝足的“一家子”回到帐篷,陷入酣睡。

只余一群趋光的飞虫环绕着火堆,不时冲进焰光中化为灰烬……

27日的清晨依旧晴朗,蓝湛湛的天空少见云彩,仿佛几日前的降雨只是一场幻梦。

热过剩菜,面包沾肉汤,饱饱地吃了顿早饭。

解决生理需求后,陈舟整理好装备,继续上山。

因淋雨遭过的罪历历在目。

为了预防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即使岛上气候炎热,出门时陈舟也从不忘穿外套。

不过他现在穿的并不是鲁滨逊带毛领的厚外套,那衣服不合身,限制行动,也太过厚实。

在船长室旁的大舱房内,他找到了十二件水手值班服,并将其当作工作服使用。

这种衣服面料粗糙,衣袖长衣襟宽,很肥大,且没有棉内衬,适合岛上气候,只是干活时袖口会磨手腕,需要挽起来。

除了外套,陈舟出行还要穿皮靴,戴大檐帽。

皮靴结实耐用,可以防止林地中的木刺及蛇虫攻击,遇到野兽突袭时,踢踹起来杀伤力也更强。

大檐帽的帽檐上打了两个孔,用短绳挂在脖子上。处于林内不用戴,出林后可以遮挡阳光,遇到风雨也能避免淋湿。

这一套行头加起来足有八九斤,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沉重,消耗体力过快。但和它们的优点一比,这些缺陷不值一提。

探索岛屿并非百米竞赛,不必着急。

昨日从断崖一路向西,今天陈舟决定往东走。

南半球山峰北边向阳,南侧背阴。

断崖并非一条直线,而是斜插入东北,愈是往东走,树木密度越低,地面越干燥。

流水不再侵蚀这里的土地,取而代之的是海风。

遍地碎石沙砾,视线极为开阔,风呼呼地吹,从脖领袖口灌入,使人肚皮和脊背全都觉得凉飕飕。

戴上大檐帽,压低帽檐遮挡海风,陈舟发现脚下的地势越来越高,断崖则越来越矮,他就要绕过这段天然屏障,抵达山腰了。

缓慢攀登着,视线始终往上看,隔着老远,陈舟又发现了羊群。

这次没有崖壁阻碍视线,整个羊群尽入眼帘。

它们共有三十多只,其中大部分都是成年羊,此刻正从山腰上的一块平台往下走,像是要去觅食或饮水。

走在最前端的似乎还是昨天放哨的那头大羊,它表现得十分轻松,时不时停下脚步,捋一把嫩草吃,并不像昨天停驻在山涧旁那样精神紧张。

这也难怪。

山涧下的深潭中栖息着巨蟒,羊群肯定遭遇过蟒蛇的袭击,所以饮水时才会保持警惕。

半山腰则视野开阔,就连草都长得不高,任何动静一览无余,羊群自然心态放松。

陈舟伏在低处岩石后,稍一琢磨便想清楚了羊群的去向,忙拎起枪,试图斜插到羊群的必经之路阻击。

借助山上的碎石和灌木遮掩身形,带着来福偷偷绕到了羊群前方一百多米远的一块小树林中,他静静等待猎物上门。

然而陈舟的狩猎经验还是太浅薄,他只想到了视觉和听觉,却忘记了嗅觉。

从海上吹过的风先经过他的身体,然后才携着复杂的信息扑到羊群中。

火药特有的刺激性气味惊动了头羊。

它仰起了脑袋,稍稍侧过身体,拦住了羊群,微微眯眼,横生的瞳孔扫过树林。

此处林带树木不仅稀疏,而且纤细,最粗的树也不过一人合抱。

陈舟躲藏的那棵树只能勉强遮住他大半个身子,他探着头往外看,正好注意到头羊不同寻常的举动,心中不由一突,暗道不好。

果然,察觉到有危险,头羊已经发出了示警声,并准备带领羊群回到开阔的山腰。

在那里,只要猎手的奔跑速度和灵活性比不过它们,就绝对无法将它们捕杀。

“这野山羊,比猴还精。”

眼见羊群已经拔腿开跑,陈舟只能端起上好铅弹点燃火绳的枪,试图像昨天晚上一样撞个大运,打死一只羊。

嘭!

伴着黑灰硝烟,羊群炸了营似的一哄而散。

地面干干净净,未留半滴血迹,甚至连铅弹击中了哪里都找寻不到。

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枪必无收获,陈舟收起火绳枪,既觉得可惜又感到不可思议。

“它们是怎么知道我在林子里面埋伏的?

昨天想杀它们是来福暴露了位置,我也没开枪啊……”

“真是见鬼了!”

“难道我迂回过来的时候就被发现了?没道理呀!”

满头雾水,陈舟只能将这次失败的原因总结为枪法太差,想着如果自己是个神枪手,早就可以一枪一个爆掉它们的毛脑袋,吃上羊肉了。

“今晚回去就练枪,练弩!”

恼怒地拍了一把身旁的树,仿佛在埋怨它不够粗,暴露了自己,陈舟突然发现这种树似乎是个没见过的品种。

它表皮呈深褐色,笔直高挺,外表平平无奇,底部没有枝杈,树冠茂密,看上去像个精壮的美洲汉子。

取下短斧,陈舟试着砍了一下,

不曾想此树坚硬无比,这粗制滥造的斧子稍稍砍破了树皮后,便再难寸进。

撬开深棕色树皮,陈舟发现这种树的木质竟然是黑色的,结构细密到几乎看不清纤维,仿佛一块铸铁。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铁树?”

默默对比此树与菠萝树的硬度,陈舟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便挥起斧子,想把这棵和他腰一般粗细的树木砍断。

铛铛铛,斧刃与树木碰撞,声音清脆,如同金铁相击。

连续几十次大力劈砍,陈舟只觉斧头越来越钝,后几次砍上去甚至毫无效果。

拿起来一看斧刃,竟然被生生砸得溜平,别说是刃,就连锋锐的角度都找不到了。

忒!

吐了口唾沫,陈舟取出了腰间第二把斧头,继续劈砍。

太阳由东而西,远处海面飘来一片乌云,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

树勉强砍了三分之一,第二把手斧也卷刃了,身上没有其它工具,陈舟对砍断这棵树已不抱希望。

看了看天色,趁着雨还没下起来,他打算继续逛一逛,把山腰处的地形摸清楚,明天带上好斧子和短锯再来截断剩下的部分。

向阳处再往东有一块平坦的土地,羊群曾经在那里停驻。

由于没有树木,往那边瞭望,视野内的一切都很清晰,只要稍微往山顶走,越过山脊,就能窥察临海的另一片沙滩。

如果登岛位置差异不大的话,那片沙滩应该就是土著举办食人盛宴的地点。

知道自己明天还会回到这里,陈舟未往东去,而是调转方向朝背阴处走。

只是越过阳光刻下的分界线,就仿佛穿过世界的屏障,一切迥然不同。

阴坡的土地生长着许多喜阴冷潮湿的低矮植物,山顶上笼罩着一团薄雾,树木虽然低矮,但密集了许多。

向上望,山势陡峭,三五米高的平滑岩面随处可见。

稍低的山体由黄土混合着砂石堆砌而成,陈舟掰了掰,感觉十分紧实,难以撼动。

再往前,他远远地看见垂直于地面的岩壁上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黑黝黝地仿佛某种野兽的眼睛。

担心那洞是猛兽的巢穴,陈舟提前上好十字弩和铅弹,仔细观察着洞口四周。

地面上既没有野兽的粪便,也没有不寻常的脚印,更没有蛇类爬行留下的印迹。

稍稍放心,陈舟眯着眼睛往洞内望了望,见内部狭窄而空荡,没有可躲避的死角,这才钻了进去。

洞口大,洞穴小。

其中没有钟乳石柱,也没有通往别处的岔路,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圆形空间,目测约有十几个平方米。

绕了一圈,陈舟发现洞壁大多数都是整块岩石,只有洞口周围的一小部分是砂石。

洞内的温度比外面稍低一些,但并不潮湿,地面很干燥,土壤中丝毫不含水份。

如果能往洞口安装一扇门,这里就可以作为临时庇护所使用,也能存放一些怕热的食物和怕湿的物资——起码这里不会漏雨。

不过在陈舟心里,这个山洞最大的价值还是拓展成永久居所。

只是他没有合适的挖掘工具,即使木镐头和木锹做出来,也挖不开岩石洞壁,无法充分利用这里。

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块风水宝地,陈舟实在不甘心只将它当做临时庇护所,绕着洞壁,全神贯注地检查了一圈,重点观察小块砂石结构,试图找到可供挖掘的破绽。

洞外,雨悄悄地下了起来。

斜风吹过,雨丝撞在洞口突起的岩石上,汇聚成流,只往坡下流淌,不浸湿洞内半寸土地。

陈舟蹲着,手持短斧,这里敲敲,那里撬撬。

最终无奈地发现,想要拓展这个山洞,要么使用铁器慢慢磨,要么直接上黑火药爆破。

指望木镐,除非他能活二百八十岁。

“可惜,可惜。”

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珠帘似的细雨,陈舟感慨。

自然界少有尽善尽美之事,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希望落空,难免有些遗憾。

汪呜~

察觉到主人情绪低落,来福轻轻舔了舔陈舟撑在地上的手背,乖巧地坐在一旁,摇着尾巴。

老老实实在洞中避雨,不知不觉陈舟竟睡着了。

醒来时雨停云散,站在山腰处眺望,红霞漫天,仿佛来到了八百里火焰山。

怕天黑赶路遇到危险,陈舟带着来福匆匆返回。

热了热昨天剩下的鸟肉,今天的腥气更重了,陈舟却吃得津津有味。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正逐渐变得强壮。

最后一趟搬运结束后,超负荷体力劳动减少。

每天几乎都在负重奔走,陈舟的体重有所下降,身体素质反而上升。

肌肉不再酸痛,身上的伤痕也在慢慢愈合,一切都在往正确的方向转变。

吃过晚饭,陈舟用绳子挂起了一串靶子,开始练习火绳枪和十字弩。

嘭嘭嘭的枪声响彻森林,刚刚归巢的鸟儿仓惶逃窜,黑压压飞出树冠,仿佛一朵乌云。

充当靶子的木棍时而被击中,时而与铅弹擦肩而过。

陈舟不断适应着火绳枪原始的瞄准镜,感受着它的弹道,总结着射击经验。

一发发铅弹疾射而出,肩膀被后座力冲击得愈发肿痛,他终于放下火绳枪,拿起了十字弩。

在练习十字弩的同时,陈舟意识到岛屿上木材资源很多,动物的筋和鱼鳔胶也可以获取,他应该试着制造一些猎弓和箭。

弓箭的使用难度比十字弩高,但不用费劲上弦,发射频率更快,可以捕捉稍纵即逝的战机,只是需要海量的练习。

恰好,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练习的时间。

十字弩每一次发射都会减少弩箭和弓弦的寿命,陈舟聚精会神,领会着瞄准的感觉,确保每一次射击都有进步。

在天黑之前,他停止了练习。

现在,他对火绳枪和十字弩的弹道已经拥有一定的了解,估计在具备足够瞄准时间的前提下,有十成把握射中三十米以内的中等体型固定靶。

至于运动中的猎物就只能随缘了。

作为一名刚入门的猎手,他的精准度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射击是一种依赖时间和经验增长的技术,不是一两个小时就能速成的。

收起火绳枪和十字弩后,临睡前,陈舟又挨个查看了各个物资窝棚的情况。

因为中午那场雨不太大,容器内积水不多。

尽管如此,陈舟也倒掉了其中的水,然后才返回帐篷。

木门被拆掉后还没有安装,吹进来的轻风拂动着被褥上的毛发。

小灰猫从木箱中爬出来,想要钻进被窝,陈舟弹了它一个脑瓜崩,把它赶下了床。

随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楔形菠萝木块,感受着它细腻的触感,陈舟突发奇想,决定用这块木头做一个特别的日历。

每一天,他都要在木块表面刻上印记。

短杠代表一天,深长杠代表一周,十字形短杠代表一个月,每一块木头刻三百六十五个印记。

在岛上的二十八年,每年他都要找一种不同的树,等挑战结束,他就拥有二十八块独特的日历了。

雨后的夜,帐篷内并不闷热,微风清凉,使陈舟难以入睡。

刻日历的想法愈演愈烈,辗转反侧,他等不到明天清晨,披盖被子,趴在床头,取出匕首,数着日子,由上而下标记着独属于他个人的时间流逝。

海天之间,潮起月升,残缺的一角历经轮回又恢复了圆润。

只有群星漠然注视着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