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苏醒

呼厨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有无数的人声与光影。

年少时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洛阳城，在他的梦中，被巨大的妖怪所吞噬。

青苗獠牙的怪兽，操纵着滔天的大火，把整个梦境灼烧……

那妖怪高居于九天之上，随意的摆弄地上繁华的都城，轻轻的挥一挥爪，人世间无数的建筑破碎，无聊的吐一口气，天地间只剩下风。

无论他跟随人群如何逃离，无论他躲在多么幽暗的密室中，那道残忍，冷漠又戏谑的眼神，始终牢牢的盯着他。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不论是谁，不论什么代价，谁能救救……”

梦境中，呼厨泉不安，无助，绝望，每一个路人都面带麻木，每一个行人都来去匆匆。

巨大的幻灭之下，没有汉人会对一个匈奴少年伸出援手。

时间开始变得飞速又漫长，在呼厨泉的视线里，洛阳城不断地轮回在废墟和繁华之中，长期处于崩溃的精神状态，甚至让他无法分清外面处于白天还是黑夜。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或许是他不改命丧于此。

不知是度过了多少次的轮回，一成不变的梦境，终于在此次发生了改变。

这一次，高天之上的怪兽方才出现，周身还没有遮蔽住太阳。

一如既往的，自九霄云外，那道锐利的视线又投射下来，直直的插进呼厨泉的心神之中。

木然的大脑，似乎已经见怪不怪，这样的事情历经的太多，已经没有精力和心力再去做出反应。

天色开始暗了，接下来，便是浓烟，狂风，大火，地震，破碎……

“怪兽又来了，一切又开始了。”

作为梦境里唯一的活人，他对这些流程已经熟悉到了极致。

但一道迸发出无限光辉的投矛，从太阳中急驰而出，划破天地间那怪兽的阴影，不偏不倚的直奔怪兽而去。

那道目光终于从他的身上移开，呼厨泉也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

下属突然前来通报，说呼厨泉醒了。

这对于麹展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多少算是历史中南匈奴的一任单于，虽然是空有名头的存在，但至少在自己手中，算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政治筹码。

只不过他目前还登不上那种量级的牌桌，这枚筹码还不能及时出手。

他现在需要应对的是，关于先零宝库的争夺，为了生存资源和钟羌的战斗以及韩遂的不怀好意。

推开房门，走在如今被北宫伯玉重新规划的坞堡中，麹展迎面便撞上了须卜弟，两个月不见，这位匈奴少年，已经褪去了几分青涩，努力求活之后的他，居然平白添上了几分气度，隐隐有些成熟的风采。

生活终究才是最好的老师。

天生的璞玉，即便没有生活的打磨，也难以绽放属于他的英姿。

【姓名：须卜弟·三流谋士】

【阵营：麴展军】

【忠诚度：64】

【属性：力量·45、体质·47、精神·67+5、敏捷50】

【灵觉：精神+5】

这小子，似乎短短两个月变强了一点？

“何事？”略有疑惑的打量着须卜弟，不知此人前来为何。

往日里，这位前任匈奴单于的后裔，更像是一个小透明，经历过生死之间的磨砺，似乎也明白寄人篱下的要义，表现出绝对的服从和忠诚，只是从系统面板上看起来，也只不过是堪堪度过了及格线而已嘛。

今天在自己房屋门口碰到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打开门，麹展身后的须卜弟先是跪倒在地上，以头伏地，做足了姿态，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郎君，呼厨泉乃是羌渠之子，与我有杀父之仇！”少年的嗓音，稚嫩而又坚定，多少有些让人怜惜的意味。

自高祖立国以来，汉朝的治国思想里便掺杂了“重孝”，到了武帝时期，更是确立了“以孝治天下”，须卜弟这一番动作，充分的站在了孝道的制高点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以麹展对此人并不完全的了解，虽然是少年一枚，但心智与胆识俨然脱颖而出，并不能以小孩视之。

此番看起来是试图以弱者的姿态求得呼厨泉一死，但对方难道就不知道呼厨泉如今的身份价值？

换句话说，须卜弟只不过是做足了姿态来换取麹展的拒绝，更是以孝道出发，博得麹展的好感，试图让麹展同情他的处境来换取额外的好处。

这也正常，毕竟勉强算是几百人的头人，昔日部曲早已被麹展消化殆尽，只剩下孤家寡人，如今见到麹展更是成为了羌王，自己当初那点家当似乎对于麹展来说已经不再重要，自然有了几分心思。

“说吧，你想要什么？”麹展心里既然有了预案，便想看看对方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说到底，如果不是须卜弟有着系统认证的谋士身份，又是一个未完全体，算是自己的战略储备人才，像今天这样的待遇，也是万万没有的。

不过，储备人才，终究还在储备，更是一介匈奴人，对于汉朝的了解先天不足，终究不能寄予厚望。

“我，我想请郎君准许，去与那呼厨泉，见上一见。”话到了嘴边，敏锐的察觉到麹展的态度，须卜弟终究忍住了要回部曲的心思，他如今的一切都托庇于麹展，心里自然有一番计较，只觉得千万不能恶了好感，反而鬼使神差的灵机一变，提出了新的要求。

“哦？”

这样的情形，显然并不在麹展的预期之中，但既然对方如此的识时务，这种请求自是可以满足的。

派人传令给杨缇，让这位大高手亲自“护送”须卜弟，虽然看起来呼厨泉命不该绝，但万一须卜弟脑袋发热，干出点什么，后悔的可就是他了。

……

昏昏沉沉的呼厨泉，睁开眼没多久，便发现外界已经改天换地。

自己昔日畏惧的汉家勇士，听随从说，居然死了？还是被一对一击杀？强中更有强中手，汉人真是卧虎又藏龙。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击败了他们匈奴人的大汉王朝。

一想到“汉”所代表的威名，方才的听闻又似乎显得合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