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练啊,”崇祯拖长了声音,重复了一句:“原来如此……”
崇祯用玉锤一下下的敲击着桌面,在安静的大殿上,发出阵阵脆响。
孙传庭没有再坐着了,低着头,安静的站在殿上,等待崇祯的回话。
“你可先放手去做,目前这些,朕都可以允你,”
咚!
最后一声敲击,明显有些失手,声音极大,脆响的颠音在整个殿内回响。
“但是,朕不允许失败!”崇祯紧紧抿着嘴唇,望着孙传庭。
“此役若败,臣自绝与天下!“孙传庭眸光微露,低着头,缓声回道。
“好,很好,“对于孙传庭的回答,崇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精神也在此放松了下来,身子重新靠回了龙椅上面:
“坐坐坐,不必如此严肃。”
“多谢陛下,”孙传庭后退两步,重新坐定。
“嗯,你刚刚出狱,便担此重任,也是形势所迫,朕不得已而为之啊!”崇祯觉得自己对于用人之道,已经炉火纯青,方才唱了黑脸,现在该赏个甜头了:
“你是忠臣,朕知道的,若是功成,朕必定重重有赏!入内阁,担兵部,都是一路坦途了!”
对于崇祯画下的大饼,十几年来,无数前仆后继的大臣们都已经被噎死不知道多少了。
现在大多数人已经免疫,孙传庭亦如是。
所以,孙传庭表情淡淡,只是回了一句:“多谢陛下,臣万死!”
“咳咳,你我君臣,不必如此紧张,放松点,”崇祯以为是孙传庭畏惧自己的威势,当下颇为自得,摸了摸下巴,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陛下,该用膳了!”曹化淳瞅了瞅时辰,上前一步提醒道。
“正好,孙爱卿,陪朕吃个午膳,也算是为你接风,”说着,也不管孙传庭是否愿意,崇祯便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拉着孙传庭便往殿外走去。
这件事就是古代圣君的标准行为啊!
为刚刚出狱的大臣接风,同时也是为即将远征的爱将送行,崇祯简直要被自己感动死了!
朕就是圣君!
崇祯不喜铺张,崇尚节俭,在这一点上,倒是一如始终。
孙传庭坐在只有四菜一汤的简朴帝王午膳席上,不得不说,也是心有所感的。
“这个松鼠桂鱼,是宫里的厨子新上的一道菜,说是从辽东传来的,朕尝着味道不错,爱卿也尝两口!来,曹大伴,把这菜给孙爱卿端过去。”
孙传庭再次见状惶恐起身,谢过皇帝恩典之后,才又坐下。
短短一刻钟时间,孙传庭起身谢恩已经不止五次了。
这顿饭,真是够累!
“对了,”崇祯看着孙传庭用筷子挑起松鼠桂鱼,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问道:“爱卿,可听说过裴敖?”
裴敖?
不仅仅是孙传庭停下动作,站在一旁伺候的曹化淳都愣住了,皇帝问这个干什么?
缓缓放下筷子,孙传庭擦了擦嘴,才开口道:“臣刚刚出狱,并不了解裴敖其人,不过倒是听说过了此人的功绩和手段。”
“这样更好,没有先见之意的印象,更客观,”崇祯一听便来了兴趣,放下玉箸道:“说说看!”
“裴敖,辽东人士,三个月前于松山城下骤然崛起,可以说是耀眼无比,“孙传庭在入宫的路上,也和骆养性闲聊一二,对于裴敖的事迹也了解了一个七七八八,此刻面对崇祯闲聊般的问话,也算是随心回答:“三战大捷,是为满清起兵以来未尝有过的大败,黄太吉都因此而暴病而亡,凭借此番战绩,以微臣拙见,一任总兵应该是手拿把攥的,甚至加封高级的勋介,散官也不为过。”
坐在对面的崇祯听到这话,当即就要开口反驳,但是孙传庭明显不想给崇祯机会,继续开口道:“但是臣听说那裴敖在宁远城斩了吴三桂,还是颇有些吃惊的,祖大寿有叛逃之意,斩之有功,但是吴三桂何罪之有?只做意气之争,便斩了军中大将,颇有当初袁崇焕的风采啊。”
一番话下来,前几句说夸了吧,也夸了,说骂了吧,也骂了,云里雾里的,但是最后'袁崇焕'三个字一出来,便让崇祯扯动了一下嘴唇,慢吞吞道:“爱卿这话,让朕有些疑惑.....那袁崇焕,可不是因为斩杀毛文龙而死的。”
“陛下,”孙传庭咧嘴一笑:“所以说,吴三桂都死了,朝廷又需要他裴敖在辽东杀敌,那还纠结什么?重用之,高升之,三年之期,平灭满清之,则为不世之功,杀一百个吴三桂,也不为过,若是其自食其言,则朝廷也有理由夺其权柄,进而拿捏之,何须陛下苦恼?”
“嘶!朕若无孙伯雅,则如昭烈帝失诸葛孔明啊!”
孙传庭一番话下来,让崇祯茅塞顿开,直拍案叫绝!
这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裴敖,不过是一区区武将,朕就是用他杀敌的,若是能灭满清,不论是吴三桂还是登菜府,朕都可以满足他!甚至于封侯做公,朕也是舍得的!只要平灭满清!
啪啪啪!!!
崇祯不断地敲着桌子:“朕真的后悔,没有早一些将爱卿招来,为朕排忧解难啊!”
“陛下厚爱,臣惶恐!”孙传庭起身,再拜!
“坐坐坐,吃吃吃!“崇祯看着孙传庭,那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是自己的诸葛孔明啊!
一顿饭下来,崇祯心满意足,又拉着孙传庭好一通畅聊,直至夜幕降临,还是依依不舍。
曹化淳见状开口劝道:“陛下,宫门即将落锁,孙大人也要回去准备准备了。”
“你去代朕送送,送至东华门外!”崇祯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孙传庭方才坐过的凳子道:
“这把凳子便放在这里,待爱卿回来,你我君臣,再畅聊之!”
“臣遵旨.……谢陛下厚恩!”千恩万谢,孙传庭终于在曹化淳的陪同下出了大殿。
“曹公公,平日里,你也是真辛苦。”没头没脑的,孙传庭走在汉白玉石阶上时候,突然对着曹化淳开口道了一句。
“伺候皇上,不辛苦,”曹化淳嘿嘿一笑,亦是意味深长。
不多时,东华门口,早有车轿在宫门口等候。
“大人晚上住在哪里?”曹化淳多问了一句。
“明日出京,也不便打搅旁人,某自去京城馆驿住一宿了事!”
馆驿?
曹化淳闻言一愣,裴敖不就住在那里吗?
“至于官身和印信,还请公公明日派人送去驿站,”孙传庭说着一拱手:“有劳公公了!”
“啊,”曹化淳忙点头道:“应当的,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