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吉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是能够轻易改弦更张。
鳌拜和范文程见状,皆躬身称是。
“你们下去吧,松山城已经到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奴才告退!”
不多时,鳌拜和范文程退走之后,才有贴身太监和宫女进帐伺候。
“陛下,该喝药了,”身着青袍的太监端着明黄色釉的小碗,盛了汤药,恭敬的递给黄太吉。
“放下吧,”黄太吉并未抬头,只是仍旧提笔批复着奏本,有时候还会圈出一两个名字,以作勾画。
“陛下,自从宸妃宾天,您的身子骨就一直不好,老奴真的怕......”
“混账东西!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黄太吉闻言眉头一皱,当即喝骂:“狠狠的张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一巴掌一巴掌下去,不一会,太监脸上便被扇的血肉模糊。
让一旁的宫女皆是瑟瑟发抖。
自从宸妃去世,黄太吉的身体便大不如从前,脾气也越发的暴躁,对身边伺候的奴才动辄打骂。已经有数人因为说错一句话被杖毙的。
这令伺候在身边的宫人皆战战兢兢,唯恐惹祸上身。
“滚下去,不要污了朕的眼!”黄太吉一拍桌子。
“奴才该死,奴才知罪.....”太监一边跪着后退,一边仍旧不敢停下掌嘴的动作,直到退出帐外。
而留在帐内的人,皆屏气噤声,不敢稍有动作,唯恐殃及鱼池。
咳咳咳!!!
不多时,正在批阅奏本的黄太吉突然猛地捂住嘴咳嗽了起来。
呼吸不畅的感觉来的猛烈,因为剧烈的咳嗽,黄太吉的脸色憋得涨红,连同肺好似都要咳出来一般。
砰的一身,桌子上的茶碗都被震的都动起来。
只见黄太吉一掌拍在御案上,艰难的用手支撑着已经佝偻起来的身子。
“陛下,奴才去请太医!”伺候在黄太吉身边的小太监此刻已经慌了神,转身跑向帐外。
“药......药,拿药来!!”黄太吉伸手想要抓住小太监的袖子,但是小太监因为太过惊慌,没有注意到黄太吉的话,转眼已经跑远。
“陛下,药在这里,奴才伺候您喝药,”一旁的小宫女眼疾手快,一手端起放在一边盛着汤药的小金碗,一手从黄太吉的腋下穿过,扶着这位大清皇帝,缓缓的将汤药递到了其嘴边。
咕嘟......
含了两口汤药,肺部的堵塞感便大大减轻。
不多时,将汤药喝完,黄太吉靠在椅子上依旧喘着粗气。
而方才跑出去叫太医的小太监已经跪在不远处,浑身抖若筛糠。
“方才,你跑什么?”黄太吉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好似寻常聊天一般问道:“朕很令人恐惧吗?”
“主子乃是仁厚宽和的圣君,不恐惧,不恐惧!”小太监的脑袋摇的像是破浪股。
“那你跑什么?”
“奴才是想要去找......”
“来人,将这个狗奴才打断双腿,扔到外面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没有人替小太监求情,也没有人敢开口。
每每有人提到宸妃,惹黄太吉悲悼,那一二倒霉蛋便会被狠狠惩处......
宸妃二字,好似是黄太吉的逆鳞,谁提谁死,同时也使得黄太吉心神俱疲,病入膏肓。
————
洪承畴率部从松山城南撤之后,一路上经过杏山堡,塔山堡,但是并未多做停留,直接一路南逃直至宁远城才堪堪停驻。
这个时候,不能再逃了,再逃就不体面了。
保住宁远卫,那对朝堂还算是有个交代,如果真的逃到了山海关,那么就真的是一败涂地了。
而随着洪承畴的溃逃,原本率部驻扎在杏山的大同总兵王朴以及宁远总兵吴三桂也不再犹豫,直接弃了杏山城,随着洪承畴入了宁远城。至于塔山前线的总兵马科,李辅明等人,更是不用多说,没有等洪承畴传令,便已经到了宁远城下。
随着溃兵不断地向宁远城涌来,大明的整个松锦防线已经一泻千里,全部溃败。
洪承畴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大地上的起伏以及那一个个未曾出现在眸中的城池,心中已经是一阵阵的滴血。
松锦大战,终究是以大明的全线溃败而结束。
原本的救援锦州计划,也是无疾而终,苦苦待援的祖大寿想必已经是望眼欲穿,心生绝望了。
“将在外,本就是君命有所不受!”洪承畴恨极了自己,也恨极了不断催促自己出兵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可是那陈新甲却根本不顾现实情况,一味的迎合上意,朝中有此僚,封疆之臣焉能放心用事?”
现在,洪承畴可是深刻的体会到赵宋时候岳武穆当时的心境了。
借用辛幼安的一句话,那便是栏杆拍遍,只恨北伐之志,无人会!
正在洪承畴自怜自哀的时候,伴身家僮在身后道:“老爷,各大总兵已经到了,都在宁远城总兵衙门候着呢。”
“哼!”
听到书童的话,洪承畴立刻收起哀伤,双眸恨恨:“在上报朝廷之前,先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些跋之将!”
总兵衙门,前议事厅中。
除了已经身死的杨国柱之外,其余六大总兵悉数到齐。
如此看来,诸总兵确实是百战之将,颇得逃命的本事。
“蓟辽总督到!”
随着唱名,厅内六大总兵肃然起身:“末将等恭迎大人!”
洪承畴迈步进厅,脚步极快,越过众人,而后转身,落座。
“诸位,”洪承畴扫视众人:“都坐吧!”
“多谢大人!”众人依言都靠着身后的椅子坐下。
“王朴!!!”
啪的一声,洪承畴未等众人坐下,直接一拍桌子,对着大同总兵王朴喝道:“松山城下,为战先逃,扰我军心,从而使得原本已经焦灼对抗的战局直接急转直下,致使我军全线溃败!你可知罪!!!”
“大人......末将冤枉啊!”
王朴在进厅之前便是心惊胆战,害怕洪承畴翻起旧账来,但是自忖之后,王朴觉得自己的溃逃也有理由的:你洪承畴自己军议上提出第二天突围,已经是既定的策略,我只不过是提前出发,又有什么问题?再说了,提前逃命的又不止我王朴一人,其余例如吴三桂,比我逃的快多了,所为法不责众,辽东之战还未结束,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总不能直接把我砍了吧?
所以,在大喊了一声冤枉之后,王朴便紧跟着道:“大人,突围乃是既定之策,何有为战先逃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