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陛下觉得呢?

“我的信呢?”陈新甲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一片:“今天谁进我书房了?”

“老爷,什么信?”管家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劝慰:“不过是一封信而已,我这就找人去把小安子找回来。”

“去,立刻派人去将人带回来,”陈新甲上前一步,厉声道:“最主要的,是那封信!”

“明白,小人明白!”管家猛地点头,而后转身便往外走去。

陈新甲平复了心跳,而后砰的一声,将房门紧紧闭起。

那封信上,全是自己和满清议和的密事。

自从辽东战事一败涂地,祖大寿第一次降清之后,崇祯便暗中指示陈新甲,和满清黄太吉进行秘密和谈,想要通过谈判的方式,缓解日渐倾颓的辽东局势。

而在裴敖崛起之后,原本对和谈保持冷淡态度的满清,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开始积极和明廷沟通联系,进行议和的密约,而昨天那封信,便是满清给陈新甲的最终版本的议和条件。

今天一早,因为着急去官驿送别孙传庭,陈新甲便将书信放在了桌子上,特意用砚台盖住,因为平日里除了自己的贴身书童之外,其他人就算是自己的妻妾子女都不能随意进出书房。

而现在,书童将自己的那封信拿走了!

这让陈新甲恍若雷劈,他知道现在这位人主的性格,喜怒无常,刻薄寡恩。

如果此事暴露,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毫不留情的甩锅和打杀,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宽宥了!

念及于此,陈新甲的心已经沉入了黑暗深渊。

扑通!

陈新甲一脸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自己的仿佛已经是死亡了。

“小心你家书童......”

恍惚之间,陈新甲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裴敖的那句话。

他怎么知道?

陈新甲眸子一亮,难道说,他裴敖早就知道皇帝派自己和满清议和?

“如今,事已至此,能救自己的,好像只有裴敖了!”

偌大的朝廷,陈新甲太知道人心险恶了。

如果此事暴露,那么落井下石的朝臣,想要取而代之的朝臣,想要通过反对议和博取人心的朝臣,或者说迎合皇帝心思的朝臣,如同过江之鲫,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裴敖能救我!”

陈新甲猛地站起身子:“只有裴敖能救我!”

————

此时,被陈新甲是为唯一救命稻草的裴敖,正站在武英殿外,等候皇帝的召见。

听着远远传来的钟声,站在阴凉处的裴敖抬头望着远处,时间已经是午时了。

太阳已经位于正南方位置,耀眼至极。

目光扫过四周,裴敖看到了远处懒散的值岗的宫中侍卫,还有躲在阴凉处摸鱼的太监们。

整个皇宫前朝,死气沉沉,全是王朝末日的景象。

“宣!辽东旅顺游击将军,裴敖上殿觐见!”

随着唱名声响起,裴敖终于回过神,迈步走向大殿。

啪嗒!

迈步进入大殿的一瞬间,裴敖整个人仿佛由炎热的火山,进入了极寒之地。

整个武英殿,给人的感觉,冰冷,乃至阴冷的感觉。

不是正常人,该长久待的地方。

裴敖站在那里,甚至有时间去扫视整个武英殿的布置,除了殿内几个五六米高的红柱子,整个殿内,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庄严恢弘的装点了——这位崇祯皇帝,的确是节俭。

不过,裴敖没有太久的思考时间,站在大殿中央的时候,站在台阶上的王承恩便轻轻一咳嗽,那是在提醒自己该拜见皇帝了。

“臣,裴敖,拜见陛下,”裴敖依照礼制,跪地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并不算规矩,也不算是端正。

落在崇祯眼里,甚至是有些冒犯的感觉。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臣子,在第一次见皇帝的时候,敢于四处张望,甚至敢抬头观察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的。

这已经是大不敬了。

“呼,”

崇祯轻轻呼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没有关系。

望着跪在地上的裴敖,崇祯想起了昨天孙传庭的那句话:用则杀奴,而后弃之。

这裴敖,确实有用!

“平身吧,”崇祯靠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

“谢陛下,”裴敖缓缓起身。

“以爱卿的恭敬,本不应如此简单的一番入宫问对,应当是十里仪仗,八马迎接,百官见礼,同僚恭贺,”崇祯面无表情的诉说着本应给裴敖的礼遇和体面,而后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但是最近朝中诸事繁杂,辽东,湖广,还有山陕,皆是战事,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在整个节骨眼上,也顾忌不到了。”

“臣,不是那般计较的人,”裴敖双手交叠,自然垂于身前,身子微躬:“而且,臣在辽东,也实在没有什么大的功绩。”

“哦,”崇祯闻言一挑眉:“没有想到,裴爱卿还是如此自谦的性格。”

“多谢陛下,”裴敖点了点头,自然的收下了崇祯带着嘲弄的赞赏,好似没有听出来。

“哈哈哈,”看到裴敖如此‘愚笨’的模样,崇祯仿佛看到了往日里被朝臣所愚弄和拿捏的自己:“裴爱卿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辽东的战事,你当居首功,”崇祯前一秒还在哈哈大笑,现在却已经收了笑容,冷漠道:“但是接连斩杀吴三桂,葛忠之事,朕想听你解释解释。”

“没有什么理由,”裴敖抬头,望着崇祯:“不过是私人恩怨罢了,和朝廷立场无关,亦和辽东战局无关。”

“哦?”崇祯被气得有些气短:“杀了朕两个总兵官,竟然和辽东战局无关?”

“陛下,”裴敖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自信而又跋扈:“你应该可以知道,吴三桂和葛忠,数十年来,有几场大胜满清的功绩,而我裴敖,在辽东三个月内,又有几场斩杀上千的战绩,更不要说,三撅清亲王,以及黄太吉之死了......”

崇祯没有见过如此和自己讲话的人。

如此......

如此的咄咄逼人,

如此的据理力争,

如此的自信昂扬。

“你觉得,辽东没有你,就不能胜利吗?”崇祯额头的青筋猛跳。

“陛下觉得呢?”裴敖几乎要笑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