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广宁城。
洪承畴已经被关押了两天,除了每日三餐以及丫鬟服侍之外,没有任何人再来找自己,既无问询,也无拷打,没有受到任何的虐待和侮辱,相反是礼遇有加。
洪承畴也试过绝食自尽,以明忠贞之心!
但是在绝食了一天之后,洪承畴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自己已经名垂天下的文儒之宗,怎么能够如此憋屈的死去?
再不济,也应该死在多尔衮的手中,或许在堂前大骂鞑子一番,再留下一首绝笔诗!如此才不枉自己的名声!
所以,在广宁城的洪承畴,吃好喝好,甚至自己索要的各种书籍,鞑子那边也尽心尽力的找来。
好像除了没有人搭理自己之外,洪承畴觉得,这广宁城也算是不错!
“来人,老夫要的那本富文忠的《奉使录》还没有找来吗?”
洪承畴坐在厅中,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突然想起什么,向着门外的看守呼喝道。
哒哒哒......
脚步声传来,缓慢,富有节奏。
洪承畴眉头一皱,放下手中书册,看向门口。
不多时,多铎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洪先生,这些天,可还适应?”多铎进屋之后,先是对着洪承畴一拜,而后才上前几步,坐在洪承畴的对面。
“多谢款待,洪某也曾在广宁城为政,这里原属明朝疆域,有什么不适应的?”洪承畴嘴上倒是一直硬气无比:“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去,老夫才是真的感恩戴德!”
“本王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唯独此事,不可,”多铎摇了摇头:“要不要放你,需要等摄政王回来再说!”
等摄政王回来?
洪承畴一挑眉头,有些诧异道:“多尔衮不在辽西?”
“睿亲王现在已经率兵越过喜峰口,距离北京城大概一百余里......”多铎微笑着,口齿开合,说出了令洪承畴呆若木鸡的一句话。
越过喜峰口,
距离京师不足百里?
“什么?”洪承畴大张着嘴巴,犹然出于雷击当中。
“宁远城只是幌子罢了,”多铎嘿嘿一笑,补充了一句:“不过本王也没有想到你们如此的不堪一击,宁远城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就被本王攻下!而摄政王亲自来信,说要好生的善待与你.....所以,一切,要等王爷回来再说。”
“你们,你们如此大胆,竟然敢深入我朝腹地?”洪承畴摇着头:“前有勤王之兵,后无援军,大开阔的平原地带,你们这不是自断后路?此乃取死之道!”
“你们还有兵马吗?或者说,你大明朝的朝廷,还能指挥的调动多少兵马呢?辽东,湖广,山陕都在用兵,而京城反而是最空荡的地方,等各地的勤王兵反应过来的时候,崇祯怕是已经做了我大清的阶下囚了!”多铎没有在意洪承畴的警告,只是坐在那里,拍了拍衣袖:“这里吃穿用度,洪大人你缺什么,随时都可以提,这些丫鬟,奴才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尽管告诉本王,你就是我大清最为尊贵的客人!至于你有什么想说的,等摄政王回来,你们聊......”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多铎说了一会便起身离去。
“你们不担心裴敖吗?”
在多铎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时候,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开口的洪承畴突然道:“现在,还诸兵旅顺,随时可以移师登莱府的裴敖!”
多铎的身子顿在那里。
没有转身回答洪承畴的问话。
但是紧皱的眉头已经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此事,我会尽快向摄政王大人说明,”回了一句话,多铎便急匆匆的向着院外而去。
因为过于匆忙,在走出院门的时候,脚步一个打拌,差点摔倒在地。
幸亏一旁的亲随眼疾手快,上前将多铎扶住。
“你这狗奴才,不长眼睛吗?”
啪!
多铎反手便是一巴掌,怒吼道:“这地面怎么有个坑洼,立刻给我填平!!!”
多铎的怒吼声传到了洪承畴耳中。
端坐在厅内,听到多铎训斥奴才,除了眸子闪了闪,洪承畴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变化。
“釜底抽薪啊!”
洪承畴仍旧惊诧于多尔衮的勇气。
如果真的趁着京畿空虚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多尔衮做成了!
那可真的是千古之奇谋!
手指一个个曲起,将所有的意外因素都一一排除,洪承畴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多尔衮成功的可能性巨大!
不过!
屈起的手指突然顿住,洪承畴唇齿开合,念出了两个字:“裴敖!”
就如同方才自己提醒多铎一般,
洪承畴真的觉得裴敖是整个多尔衮完美计划中的唯一意外因素。
虽然裴敖远在旅顺,但是小小的渤海湾,乘船不用一个时辰便能抵达登莱。
如果让裴敖率军勤王,从胶东半岛千里驰远,赶到京城用不了十天时间。
十天......
多尔衮绝对没有攻下北京城。
所以......
自己应该庆幸还是悲哀呢?
洪承畴自己也迷茫了。
————
北京城。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
今天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外城商旅如织,内城一片祥和。
百姓,士子,商贾,摊贩,各有各的营生,都有自己的活法。
对于崇祯来说,今天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至少当下,还没有传来消息,说宁远城被攻破了。
所以崇祯的午膳,用的还算是顺利。
算着时间,考究完皇子们的学业,崇祯也该去午睡一会了。
而且,一会自己还要召见刘效祖,问一下下个月出京南下巡视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无论如何,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人做着比较令人安心,刘效祖作为自家舅舅,往日里还是比较忠心的!
脑子里想着事情,脚步便下意识的匆忙起来。
将身后曹化淳等太监都甩开了三步开外。
宫掖拐角。
转身。
诶呦!!!
崇祯眼睛先是一花,而后便是和迎面跑来的阁臣陈演撞了一个满怀。
“皇上!”
远在身后三步开外的曹化淳见状,赶忙上前将崇祯扶起来:“皇上您没摔着吧?”
“该死的东西,竟然冒犯皇上,砍了你的脑袋......你,陈大人?”
曹化淳看到来人之后,也是一愣。
这陈演怎么慌慌张张的跑来,做什么?
“皇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陈演一脸的惶恐,见到皇帝的之后,也不用起身,直接一边磕头一边道:“蓟州府八百里急奏!出大事了!”
“可是宁远城?宁远城丢了?”崇祯也来不及理会身子是否被撞疼了,甩开曹化淳劈头便问。
“不是宁远城,是鞑子,”陈演哭丧着脸,嚎哭道:“是鞑子昨日深夜子时,攻破喜峰口,向着京城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