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杀来了?”
崇祯好似第一时间没有听清楚陈演的话,只是下意识的问道:
“不是还有海山关阻挡?鞑子如何能够越过山海关,兵临北京城!洪承畴是干什么吃的?周廷儒不是去往巡抚辽东了吗?谁人竟假传军情,真当斩首问罪!”
崇祯一万个不相信多尔衮能够一夜之间,毫无征兆的攻破山海关,直接率军逼向北京城的!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最差......
崇祯觉得,也就是宁远城丢了,将辽东让出给鞑子罢了,不过是关外苦寒之地,给了也就给了!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自己,鞑子越过山海关,杀向了北京城,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开什么玩笑!
“陛下,不是山海关,是......”陈演心里也是苦,刚刚有希望登临首辅大位,今日一早在文渊阁便遭此当头棒喝,直接将自己砸晕了。
拿着蓟州府巡抚的八百里加急奏本,翻来覆去看了十余遍,陈演的一颗心,便沉入了深渊。
六个字,天下倾覆在即!
“是哪里,登莱?大同?总不能是宣府吧?”
崇祯望着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陈演,也是红了眼睛,心急如焚,推开两旁护着自己的太监,扯着膀子便上前,扯住陈演的衣领,近乎于嘶吼:
“汝口舌咽哑,不能言语?”
口水喷到了陈演的额头,眼睛,鼻子上,崇祯扯着陈演的脖子,几乎要将其脖子勒断了。
“咳咳咳!!!”终于,处于恍惚恐惧中的内阁次辅清醒了过来:“咳咳咳,陛下,是蓟州府,是喜峰口,多尔衮联合科尔沁蒙古,突袭喜峰口,破关而入,一夜奔袭二百余里,直接绕过蓟州府,向着北京城而来了.....这是,这是蓟州巡抚的急奏!”
哗啦一声!崇祯直接扯过邹本,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直接翻开。
“五月二十七日破喜峰口,二十八日子时过蓟州府,如入无人之境,鞑子过处,烧杀劫掠,尸盈于野,人间炼狱......蓟州府兵马不足万人,战马不足千匹,无法对鞑子骑兵阻拦分毫......”后面的什么筹措粮秣,召集兵马,勤王救驾的屁话,崇祯直接略过没有去看,翻到最后,便是一句:多尔衮扎营营州后屯卫......距离北京城,不过八百里!朝夕可至,望陛下早做谋划!
陛下?
站在一旁的曹化淳声音颤抖:“要紧急召集内阁诸臣入宫,商议一番吗?”
“不,不要,”崇祯猛地摇头:“不必召集内阁,大张旗鼓反而不好。”
话音刚落,崇祯眸子一闪,便看向仍旧跪在那里的陈演:“此事还有谁知道?”
“陛下,今天一早刚刚得到的消息,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发酵,但是大军压境,瞒不住,最多三天时间,整个经常便是黑云压城,人尽皆知......”陈演脸色惨白一片,仍旧惶恐不已。
“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崇祯用手提了提玉带,对陈演道:“你以内阁次辅的身份,立刻召集京营三大指挥使进宫,同时派驻兵马分驻九门!同时让应天府尹着手准备内城防务!外松内紧,严禁随意进出,另外让京营提督一个时辰后来见朕!此间事了,朕封你为候,擢为太师!”
“臣多谢陛下隆恩,无以为报......”陈演还想继续奉承两句,已经被崇祯给顶了回去:“不要婆妈,赶紧去办!”
当赶走了陈演,崇祯才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一旁的回廊长椅上,曹化淳上前扶住,才发现崇祯已经是浑身浸湿,双手犹然颤抖不已。
“陛下,”曹化淳刚刚开口,便被崇祯打断:“立刻招新乐侯刘文炳进宫!朕有大事相托!”
作为崇祯的表亲,刘文炳的责任重大。
自从太子朱慈烺南下南京代天巡狩之后,刘文炳便以御前侍卫内统领的身份,常常往来宫中,分析局势,计划正式南下的事宜。
如今,鞑子真的杀来了,崇祯便也不再犹豫,直接召见刘文炳入宫觐见,教以托付大事!
不多时,文华殿。
“微臣拜见陛下!”刘文炳进殿,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大礼向着崇祯参拜。
“淇筠快快平身,你刘家和朕的关系,不必如此拘礼,”崇祯快步上前,将刘文炳亲自搀扶起来。
“朕招你入宫,是有大事相托!”崇祯拉着刘文炳的右手,一边走一边开口道:
“出大事了!”
“可是辽东?”
刘文炳下意识的以为是辽东惨败。
进宫的路上,他也问过宣旨的小太监,但是那內侍一问三不知,却是令人心中打鼓。
“不是辽东,是喜峰口,多尔衮率领大军破了喜峰口,已经一路绕过蓟州府,向着北京城而来了......”崇祯说话时候,整个身子都在微微侧颤抖,抓着刘文炳的五指,深深陷入肉里,但是当听到鞑子破了喜峰口,越过蓟州府,已经杀到京师西北五百里地的时候,刘文炳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疼痛,脑子已经轰然炸开,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深渊之中。
怎么可能?
怎么一瞬间,局势变得如此危急?
“朕叫你来,便是有要事相托!”崇祯拉着刘文炳,咽了一口口水。
“陛下尽管吩咐!无论是刀山火海,臣粉身碎骨,也不会皱半个眉头!”刘文炳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组织人手,安排朕出城!”崇祯的声音极低,说话时候,一张脸已经长得通红,声音如蚊呐。
刘文炳就算是站在崇祯眼前,一时间也没有听清楚这位人皇说的是什么。
“陛下,您说什么?”刘文炳想要崇祯再说一遍。
“朕,”崇祯双颊好似滴血,重复道:“朕欲南巡!”
“陛下!”刘文炳闻言一愣,而后便是双膝一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您终于想明白了,臣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言罢,刘文炳便要转身而走。
“慢着,此事只能暗中施行,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崇祯死死拉着刘文炳的衣袖,近乎于乞求。
“臣明白,臣明白,”刘文炳默默的重复了一句,再拜,而后转身离去。
“朕......”望着刘文炳慢慢消失的背影,崇祯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