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曾樱的圣旨抵京,同时裴敖在通政衙门大打出手的事情被有心人大肆宣扬出去。
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那个在辽东快速崛起,对满清三战全胜的裴敖,已经在昨日抵京了。
而京城百姓,在两百余年浓郁的皇权和政治斗争的洗礼下,对于政治斗争,已经极为热心,甚至是人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作为北京老爷们,不来两句对天下人心,对朝廷诸公的点评议论,那可是极为丢份儿的!
所以,在裴敖入京的第二天,大街小巷,便开始了对于这位大明新晋将官的大讨论。
京城皇城根有一处茶馆,从早上卯时初刻开摊,到晚上酉时末刻才关门,端是生意兴隆,茶客盈门——而究其原因,除了店内茶叶上佳,更传言其背后是宫内某位大珰的产业,经营数十年以来,始终是屹立不倒,不论在茶馆内讨论何事,只要不涉及谋逆之事,便无人敢于干涉!
而今日,茶馆内,全是关于那裴敖的议论声。
“人们都说,曾樱的那封辞呈,以及连带着的推举信,都是因为裴敖!不知道裴敖抓住了那曾樱什么黑料,让其直接让出登莱巡抚的位置,而且甘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给朝廷推荐一个区区举人担任下一届登莱府巡抚!”
“嘿,不管是不是因为裴敖,听说昨晚皇上在收到奏本之后,愤怒至极,差点直接漏夜召集阁臣入宫,商讨此事!”
“是啊,原本应该在今日入宫觐见,因为昨日曾樱的那封奏疏......司礼监直接将裴敖的入宫顺序,排到了一个月后,啧啧啧,年轻人,怎么如此不知进退,不知道好歹呢?因为一点私人矛盾,便接连斩杀朝廷大将,而且还觊觎巡抚之位,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靠窗位置有两个男子,所谈论之事及时触及内宫秘密,让茶馆内众人皆围了过来,想要听听两人的高论。
“另外,最为重要的,”一直在说话的锦衣男子见到四周茶客都已经围了过来,嘿嘿一笑,满饮了一口浓茶,才悠悠然道:“你可知道昨夜那裴敖留宿哪里?”
“留宿哪里?”
不是锦衣男子对面的同伴开口问话,而是一旁围过来的茶客,还有人自费给男子上了一壶刚沏好的一壶碧螺春!
“嘿!”
男子掀开茶碗,一拍桌子,环视一周才低声道:“国舅田弘府上!得一女,名曰陈圆圆!”
此话一出,满座皆哗。
“竟有此事?”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陈圆圆?
又有谁不知道陈圆圆是田弘献给当今皇帝的女人?
这裴敖真是弥天大勇啊!
他是真的不怕啊!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中断聊天,皆向外看去,不多时,只见窗外大街上,身着铺兵服侍的兵卒驾驭一匹快马越过大街,疾驰而过,向着东华门而去。
向来,能在接近皇城的御道上御马奔驰的铺兵,不是八百里加急的边疆告急的文书,便是一千八百里的边疆告急密奏。
反正,皆是有重大事情发生!
“又有大事发生?”
“看装束,是辽东来的!”
“不会是鞑子叩边吧?”
茶馆内,众人见到那铺兵之后,再也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勇气,皆是心思重重......
而此时,建极殿偏殿平台上,崇祯正按惯例召见了几个阁臣以及大部尚书。
周廷儒坐在第一位,后面依次是谢升,陈演,贺逢圣,以及兵部尚书陈新甲,吏部尚书李日宣。
崇祯坐在玉案后,翻来覆去的看着桌子上的那封奏本,许久都是一言不发。
而周廷儒为首的阁臣,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老神在在的等待皇帝问话——这些阁臣皆是浸淫官产数十年的老鸟,对于皇帝的召见,只要皇帝不开口问话,他们就绝对不会先开口。
倒是兵部尚书陈新甲,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翘起。
自从辽东监军张若麟身死之后,陈新甲在崇祯心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毕竟,自己推举过去的人选,被坐实通敌叛国!
无论如何,对于自己的威信,实在打击太大!
现在,看到裴敖吃瘪,陈新甲焉能不喜上眉梢?
“陈爱卿,你看起来很开心嘛?”崇祯看到陈新甲满脸抑制不住的笑意,眸中怒火更盛:“你来说说,曾樱的这奏本,是什么意思?”
“微臣,微臣只是想到辽东战事多有大捷,才心中开心,并不是因为裴敖之事......”陈新甲心中暗暗叫苦,但是既然被崇祯点了名字,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躬身接过曹化淳递过来的奏本,翻开低头看去。
这奏本上的内容,大差不差,今早进宫的时候,众人也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毕竟,自从嘉靖帝之后,这诺达的皇宫,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破烂亭子,只要想,皇上昨夜说了什么梦话,都能给你带出来。
“陛下,”不多时,陈新甲装作看完奏本,将文书合起来,递回给曹化淳,而后对着朱由检一躬身。
“有何看法?”崇祯随意的靠坐在椅子上,眸光带着审视。
而其余阁臣也都静坐一旁,等待陈新甲有何高见。
“臣以为,裴敖新晋辽东,其崛起速度之快,由小旗官升至游击将军,一连跃升数级,已经足够骇人听闻,所以其磨炼甚少,对于朝廷用人方略也有不熟悉的地方,对于地方巡抚官也少有敬畏之心......至于此事,臣以为,当磨砺一二,使其用心战事,而非钻营向上!”
磨砺一二?
什么意思?
崇祯一挑眉头:“不妨说的明白些!”
“臣以为,当去其游击将军之职,降至守备官,同时下令申饬一二,同时回宁远城,归蓟辽总督麾下,以加强训示,管教!”陈新甲一躬身,语气平缓。
“仅仅是降职!未免太便宜他了!”一旁的陈演早已经按捺不住,作为最能揣摩圣意的阁臣,在听完陈新甲的发言之后,直接起身:“陛下,臣有一言!”
“说说看,”崇祯将目光看向陈演。
“裴敖目无王法,更无皇上以及朝堂,臣以为,应该褫夺一切官职,数罪并罚,押解回京,着三法司审问!”陈演抬起头,沉沉道:“应重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