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摧枯拉朽

薄雾海，不舟滩，这是一座由无数破船堆积而成的大岛。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岛中央斜插着的一艘巨大的船，它是如此的巨大，足可以用高耸入云来形容。

寻遍整个薄雾海也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一艘大船了。

可惜这艘大船坠毁了，是的，这并不是一艘海船，而是一艘法宝飞舟。

即便是剑阁也没有这样大的飞舟，或许它来自于更强大的势力。

千百年来，无数的人试图探寻这艘大船的秘密，但都无功而返，这艘船虽然依旧震撼人心，但就连船上的每一块灵木都已经失去了灵性。

太阳烈，正是正午时分，如果是平时，不舟滩在傍晚时分或夜里才是热闹的时间，但如今是冬天，正午时候才是最热闹的。

与外界人想象得不同，不舟滩其实是一个秩序的世界，黑市贸易、贩卖人口、阴阳采补、养尸炼魂、饮酒、嫖娼，一切都是那么地有序，而邪恶。

坏人是喜欢善良的人的，就像海盗也期望秩序，在两大金丹强者的镇守之下，不舟滩禁止打斗，要打也要等出去再打。

不舟滩的深处，一间不规则形状的房间里，三位气势不凡的老者正在饮酒。

在高大老者的身侧跪坐着一位御姐模样的女子，她并不是陪酒的，甚至光着半边膀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崔老弟，你这孙女真乃女中豪杰啊，我孙儿要是有她一半的气魄，我也能放心让他继承我位置，我也不至于窝在这里了。”

说话的是三人里面个头最小，留着一笔卷曲的八字胡的老头，他有着鹰隼一般的眼睛，看起来不像这里的人，反而像个胡杂。

在当上海贼王之前，大家都叫他杂胡子。

“唉，三娘这孩子命苦，从小没了爹娘，跟着我，这么些年来不免沾染了些匪气。”

崔三娘闻言，狠狠得瞪了老头子一眼，却没有出声反驳，而是继续对付着桌上的酒肉。

除非长辈问话，否则这里还轮不到她说话。

“那么崔老弟这次大驾光临，所为何事？”罗杰身旁，一个帅气逼人的老头开口问道。

崔德友举起酒杯敬了敬，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地砸到了案桌上。

杂胡子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而雷利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的腰刀。

“雾海龙王，你是想来试一试我这个老前辈成色吗？”罗杰声如洪钟，虽然个子不高，却爆发出了惊天的气息。

崔三娘拿酒碗的手抖了抖，琥珀色的酒水泼洒了一些，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我无意与两位为敌，只是我们舰队里面出了几个不听话的小家伙，逃到了你们这里，我来也只是想把他们带走而已。”崔德友沉声说道。

罗杰抖了抖胡子:“不舟滩的规矩，你们出了不舟滩的范围，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但在这里，就要遵守我的规矩！”

“那么你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那你给我面子了吗？！”罗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说道。

崔三娘放下碗筷，默默退到了崔德友身后。

雷利倒是淡定地坐着，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瞟了一眼崔德友身后，他就知道这一架根本就不可能打起来。

而罗杰，也不会主动去讨打，江山代有人才出，人呐，有时候也是不得不服老的。

两个老头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终果然还是没有打起来。

“我说了，外面的事我不管，爱咋咋地，搞得我好像很乐意庇护这些人渣似的。

但在这方寸之间，你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吧，赚点灵石不容易，坏了规矩谁还来我不舟滩？”罗杰语气有些许软化。

崔德友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如果是年轻的时候，他恐怕一气之下就干起来了，但他已经老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够任性了。

因为一次任性，他的儿子死了，他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孙女了。

“三娘，我们走！”

崔德友拂袖，大步离去。

“罗杰前辈、雷利前辈多有打扰，告辞！”崔三娘拱手。

“以后常来玩。”雷利笑眯眯地回复。

而罗杰看也没看她一眼，正抱着手臂翘着胡子生闷气呢！

“三娘你怎么看？”崔德友问道。

“琥珀灵酒很好喝。”

崔德友:……

“话说我们也没有必要这么惧怕李家的吧，况且那几个蠢货甚至都没有成功，东西没抢到，自己反倒被打残了。”崔三娘有些疑惑。

“这些大家族跟我们不一样的，能不得罪还是最好不要得罪。”崔德友扫了她一眼。

“况且，手下不安分，不听从命令，刚开始可能是小事，如果不管，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另外，这件事情也并不简单，如果只是干私活，他们几个还不至于到现在都还躲着我，除非心里有鬼，我总觉得我被人算计了。”

“哦。”

崔德友又叹了口气:“你不要觉得我名头大，其实怎么回事自己清楚，薄雾海李家不简单，至少不是我们可以对付得了的。

所以我才与李家交好，也从不劫掠李家的船。”

崔三娘瞪着眼睛，安静听着，却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为啥爷爷要跟她说这些。

“咱们海贼团总要由你继承的。”

“额，爷爷你不是才一百多岁嘛？”

崔三娘还想说就算要继承，也可以让老爷子的义子余沙继承的嘛，她当个船长就好了。

但就在这时，一场巨大的变故降临了不舟滩。

只见云从之中，钻出来一架飞舟，而后八位恐怖的存在从飞舟之中出来，浮在虚空之中。

“哈，好久没来过这里了，这艘大船已经变成贼窝了吗？打头阵，让俺先来！”大圣不喜欢呆在空中，这会使得他很没有安全感，于是从耳朵里掏出一根柱子，抱着就从高空之中砸了下去。

只见大圣手中的铁柱迎风而涨，不一会儿就涨到了百米，就是大圣的体格，在这根柱子面前也显得非常渺小。

其实法宝并没有变大变小的功能，之所以看起来有这样的效果，不过是以法宝本体为核心变幻的外相而已。

外相由法力构筑，并不是实体，法力消散之后就会归于虚无。

“一起出手吧。”清静衍提醒道，“就按照玄武说的办。”

“你也在渴望着战斗吗？”姜伊柔抚摸着怀里的赤红色长刀自言自语道。

“我即是妖刀的化身！”

只见姜伊柔双手握住刀柄，将刀身缓缓抬起聚过头顶，天地之间灵气汇聚成了肉眼可见的程度，滚滚气浪在翻滚，一抹妖艳的紫色凭空出现。

“嘿呀！”姜伊柔轻叱一声，用力斩下，顿时，一道数百米长的巨大刀芒以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向着不舟滩飞去。

清静衍十指轻弹，一道道阵印飞出，只见她轻描淡写之间，便布下了一个杀阵。

老太太轻轻勾了勾手指，只见不不舟滩核心，上方的天空仿佛塌了一块，那屹立了千年不倒的大船竟然在这股莫明的力量之下，寸寸崩毁轰然倒塌。

鬼岛的鱼龙真人乃是半妖，幻化成神龙的模样，张嘴吐出一口吐息。

蛇岛的碧姬自己没有动手，而是放下成千上万的毒蛇，钻入了不舟滩的残垣断壁之中。

霸刀王建军非常忌惮地看了姜伊柔一眼，也是抬手斩下一道剑气，只是这道剑气与姜伊柔的妖刀相比，一点也不霸气。

另外两位金丹真人也使出了看家本领，分别掀起滔天的巨浪与漫天的雷霆朝着不舟滩攻击而去。

不舟滩是无数破船围绕着一艘千米巨船搭建的，旧船叠着烂船，船与船之间的缝隙又被珊瑚填满，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岛。

大岛靠近中间的位置，已经填平成为了陆地，上面建筑与一般岛屿并无差别，但在岛的外围，大部分还是船体的模样，看起来破败且诡异。

随着几位金丹真人攻击的落下，大岛开始崩灭了，外围的船只碎成了渣渣，核心的位置也遍布裂隙与深坑，很多深埋泥土之下的远古旧船的船体被翻了出来。

只是一轮攻击，这个面积上万亩的人造岛屿便塌了一小半，金丹强者恐怖如斯！

崔德友突然一阵心悸，本能的向着一旁闪去，反手把崔三娘也拉了过来，而后看见的便是一副毁天灭地的场面。

崔德友挥手打出一个水泡，将自己与三娘装入其中，不一会儿，坍塌的船体将两人掩埋······

停靠在不舟滩港口的海贼船也被余波击毁大半，纷纷沉没。

岛上众人都懵了，根本没法逃，这不是他们这种修为可以抵挡攻击，他们只能祈祷攻击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不舟滩上，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以及海盗们的尸体，还有无数被动激发而又被迅速击毁的灵阵，只有一些明灭不定的灵光诉说着他们的存在。

侥幸在这一波攻击之下存活的人们，想要逃离，御空而起却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扭扭地根本立不住，原来就连这里的天地灵力都被搅得凌乱不堪。

轰隆一声巨响，废墟之中炸开了一个大洞，一道暗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定睛看去，是一个发须怒张的老者。

“谁？！是谁胆敢犯我不舟滩？！”

罗杰怀着满腔的的怒火，一身金丹后期的强大修为展露无疑，然而当他环顾四周，心底却凉了半截。

“李家人？你们为什么要…”

罗杰话还没问完，一条大铁棍子便狠狠地抡了过来，力道之大，甚至带着一阵嗡鸣。

罗杰憋屈极了，挨打了，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压根没有招惹过李家的人，就算是有矛盾，难道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为什么一来就动手。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罗杰毕竟是金丹后期强者，还不至于察觉不到，。

就在他想要遁离之时，突然身上一麻，才发现蓝汪汪的电弧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没有太大的伤害，但这一刻的僵硬却使得他不得不硬生生受了这一棒。

罗杰下意识地举起右手，身上也凝聚出一层法盾，然而下一秒，法盾骤然炸裂，大棒恰好敲在了他右手手肘上，罗杰右手一麻，倒飞万米。

罗杰想要拔刀迎战，却发现自己右手肘部已经碎掉了，整个右手暂时被废掉了。

“嘿，你这小子真皮实。”

大圣咧嘴一笑，举着大棒，踏碎海面继续向罗杰攻去。

顺着最刺眼的阳光，一道隐蔽的斩击从罗杰背后飞来，霎时间，罗杰汗毛都立了起来。

“神避！”

罗杰左手拔刀，斩出一道暗红色的刀芒，

一红一紫两道两道斩击相撞，轰然炸裂，磕碎成漫天灵雾——天上的云层裂开了······

“Duang！”

两刀相遇，罗杰的单手剑与赤红色双手大刀砍到一起，罗杰再次倒飞百米，虽然挡住了攻击，拿剑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有病吧！”

罗杰要疯了，他到底犯了什么罪，用得着这样对付他嘛，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妖王，一个金丹中期，但实力超标的女剑修，单独拎出一个他都打不赢，一次来俩，还围殴！

罗杰斗志全无，眼神飘忽，只想马上逃离这里。

然而这时，他却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人他认识，但人家未必注意过他，便是在他年轻的时候，清静衍也是惊才艳艳之辈。

清静衍眉心亮起一个玄奥符文，满头银发无风自舞，只见她嘴唇微动，轻声说道:“阵起来，封灵！”

“嗡~”

以罗杰为中心，凭空出现一个大阵，九条半虚实的锁链将他锁住，四肢、躯干、脖子都套上了铁环，动也动不了。

罗杰还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法力运转变得及其艰涩，仿佛全身经脉都堵住了，身上法力被禁锢，天地之间的灵力也与他隔绝。

情急之下，罗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还没来得及施展秘法，便被一棍子砸在了头上，连神识都快要被打散了。

“要活捉吗？”姜伊柔轻声问道。

“砍了吧。”清静衍淡淡说道。

于是一道寒芒起，一代海贼王，金丹后期强者罗杰命陨当场。

太快了，从突袭不舟滩，到斩杀不舟滩之主罗杰，这一切只在呼吸之间，摧枯拉朽，毫无反抗之力。

看到这一幕，雷利睚眦欲裂，哪里还顾得上支援，更没有奢望给罗杰报仇，只是一拳荡开霸刀真人的纠缠，亡命而逃。

但面对数名金丹的围攻，想要脱身，又谈何容易。

盏茶之后，鱼龙真人等人也提着雷利的尸体回来复命，但他们几个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五人，四个金丹初期，一个金丹中期围剿一个金丹后期，虽然打赢了，但自己这边也人人挂伤。

“这也，不够打啊。”大圣有些不满，原本以为是一场旷世大战，结果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不急，还有一个呢。”清静衍目光看向一个角落，手上动作不停，又往虚空之中打下了数十道灵印。

崔德友感到苦涩，一对八，真的是一丝希望都没有，难道他今天就只能命丧于此了吗？

他死了没关系，但三娘才这么点大，他舍不得让自己的孙女去死。

“清衍道友能不能饶我们一命？”

崔德友带着崔三娘飞了出来。

“就算要杀我，但能不能求你们放过我的孙女。”

崔三娘不敢相信这种求饶居然会从她爷爷口中说出来，但今天的事情已经让她惊恐地说不出话来了。

她也算是天赋异禀，不到三十岁就筑基成功，但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只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而已。

就连金丹真人原来也是可以被随手捏死的。

“我问你答，饶了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崔德友出现在这里完全是意外，若是他刚才蹦出来，三位金丹后期修士联手，即便能够拿下，恐怕也不会这样轻松。

而且大家法力也消耗了大半，现在打起来可能就无法阻止其自爆金丹了。

“袭击我李家商船的人是不是你们海盗团的。”

“是我的人，但并不是我下的命令，他们背叛了我。

他们正好躲在不舟滩，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捉拿他们的。”崔德友以简洁的语音说明了情况，同时精神也绷到了最紧。

别看他卖队友卖得顺溜，本来他跟那两位也没有什么交情，要是早蹦出来，或许可以抗衡片刻，但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而如果让他们先消耗一波，他还更有可能逃掉。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不要打，哪怕要他上缴储物袋他也认了。

清静衍思考着到底要不要打，崔德友这老小子比刚才那两个强得多，她甚至觉得跟她比也不遑多让了。

真要打起来，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这一方不会出现伤亡。

“算了，还是不打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横生事端。”

清静衍不是弑杀之人，当然，也不能轻易地就这么放了他，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的。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很在乎你这个孙女？”

崔德友:……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了，就让你的宝贝孙女嫁给我的玄孙，我们薄雾海李家的族长做妾……”

“不行！”崔德友断然拒绝。

“不行你就去死吧！”

“不要！”崔三娘大喊，“爷爷，我答应了。”

“不行，三娘，我不能让你……”

“我不想你死，爷爷，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崔三娘泪流满面。

“严格来说，崔德友死了，你也得死。”碧姬冷冷地插了一句。

“我们家玄武年纪跟你孙女差不多大，样貌俊郎，天资卓著，跟了他还能委屈了你这孙女不成，崔德友，你好好想想吧。”

是啊，如果他死了，三娘难道会被放过吗？

纵有万般不愿，崔德友也只能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