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顾清寒

薄雾海上烟波浩渺，一艘小山般的巨船正朝着鲸息岛的方向航行。

大船的甲板上，两人环抱的巨大桅杆从中间折断，耷拉在船侧。

破碎的木料随处可见，尖锐的木刺诉说着惨烈。鲜血浸染了灰白色的船帆，使其变得斑驳。

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迸发为欢呼，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船员们随意地瘫坐在甲板上，皆是默默无言。

而在船首甲板处，却还有一名女子站立着。

她拄着染血的长剑，整个人虽摇摇欲坠，却不曾倒下。

只见她靛蓝色法袍稍显凌乱，腰间一处破碎的地方鲜血流出，染红了一片。

这是由于法袍的整体结构破坏，避水避尘的效果消失所导致的。

那女子脸色微显苍白，却让其本就英气的脸庞变得更加坚毅。

丝丝缕缕的寒气环绕其周身，给人一种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冰山的感觉。

船员们望向这名女子，目光之中满是感激与崇敬。

若非对方拼死相护，今天这一劫怕是过不了了，如今船上还存活的人至少要死上一大半！

李郁才夫妇回到船上见到这一幕脸都吓白了，万幸人无大碍，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跟族长交代，便是长老们也不会轻易饶得了他！

“清寒姑娘，你先回船舱疗伤吧，这里有我们在看着。”

“实在是对不住了，中了恶贼调虎离山之计，让你遭受如此危险，在此老夫向你告罪。”

“回去之后老夫自会亲自向族长请罪。”

“族老不必如此，清寒无碍，不必介怀。”顾清寒说道。

顾清寒脑海里面忽然浮现了一个身影，心尖泛起丝丝涟漪。

她补充道：“族长那里，关于清寒受伤之事，还请族老不要说出。”

李郁才一时哑然，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与道侣对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暧昧。

当然这种事情夫妻俩躲起来唠嗑就行，当面还是要给这些小辈留几分面子的。

于是李郁才表情一肃，拱手行一礼。这是为了表示感激。

顾清寒以为族老同意了，便捂着腹部，踉踉跄跄地踏入了船舱。

不管是不希望他受罚也好，还是说这姑娘其实只是不想让族长小子为她担心。

虽然他李郁才绝对没有逃避责任的打算，但这情到底是要承的。

回到船舱，顾清寒熟练地给自己腹部的伤口进行缝合。

一卷绢布被她咬出了深深的牙印，每一次穿针走线都要忍受莫大的痛苦，那一声声闷哼就是证明。

待到伤害完全缝好之后，她的发丝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包扎好伤口，再服下疗伤用的丹药，顾清寒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坐在床上，靠着船舱墙壁，顾清寒感觉异常疲惫。

今天这一战虽然不是她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最凶险的遭遇，但越阶而战对她来说也实属不易，并且这还是她步入修行之路以来第一次真正的斗法。

相比于江湖武人刀枪剑戟的战斗，修士之间的战斗更加的诡谲凶险，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负伤，险些丧命。

忽然，顾清寒神情微动，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支起身子，将窗户打开，果然，这是下雪了、、、

雪花明明是死物，但不知为何，顾清寒感觉片片雪花仿佛都成了一只只小精灵，漫天飞雪好像都在为她而欢呼。

恍惚间她也成为了这大雪的一部分，她也成为了一片雪花，天地都在为她欢呼。

顾清寒有些欣喜地伸出手，将几片雪花接住，看着它们被体温一点点融化，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是世间至纯之物。”顾清寒感叹一句，脑海里却又浮现了那个人的样子。

“江畔何年初见雪，江雪何年初映人？”

“母亲啊，清寒想你了！”

“清寒好像喜欢上别人了，清寒该如何是好？”

顾清寒努力回想起母亲的样子，却发现自己儿时记忆之中母亲的模样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她又想到了与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相爱相杀的挚友，她的父王，最后的最后，却是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的模样愈发清晰、、、、、、

“下雪了啊？好大的雪啊！清寒最喜欢下雪了。”李玄武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你现在到哪了、、、”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来，将整个鲸息岛一点点覆盖、、、

薄雾海上，温暖的洋流与纷纷扬扬的大雪相遇。

离海面数尺，生成连绵百万里的薄白雾气。

船只航行其间，如坠仙境，这便是薄雾海名字的由来。

“出海半年，清寒也快回来了吧，许久不见，倒是有些想她了。”

又想起云岚下达的催婚命令，李玄武也不免有些忐忑。

表白什么的，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天寒日短，清寒还没有冬装法袍呢。

正好，家里面新织成了一批火灵绸，可以给她做一套。”

作为天工世家之一，炼制法袍和储物袋是李家的核心产业。

李玄武特意花大价钱从九龙商会淘到了一张三阶白熊皮。

“用火灵绸做一套襦裙，再搭配上三阶白熊皮做大氅，完美。”

幻想了一下清寒穿着这套法袍的样子，他的心情都变得愉悦了起来。

炼制法袍也属于练器的一部分，不过因为太过冷门，大部分的炼器师根本不会涉及。

慢慢地，法袍的炼制成为了独立的一门手艺，成为了修仙百艺之一。

也就有了法袍师这个职业。

表姐南宫巧巧是族里最厉害的法袍师。

南宫巧巧虽然才六十岁，筑基三重的修为，但已然是族里最厉害的法袍师了，并且这一成就是她二十年前取得的。

整个家族只有她才能独立炼制三阶法袍。

袍子的造型李玄武大致画了出来，谈不上设计，只是个草图而已，不过对于南宫巧巧这种大师来说问题不大。

李家修士，样貌俊俏那是出了名的，作为李家姻亲，南宫巧巧表姐也是个美人。不过不是大美人，而是小小只的Q版美人。

南宫巧巧沉迷制衣无法自拔，以至于一把年纪了还没有道侣。

“你可不能学她，知道了没有！”云岚如是说道。

“老李家还要靠你传宗接代呢！

早点结婚吧，诞下子嗣。

那些人多少会觉着你可靠些。

光靠我们几个强压是不可能让大家都服气的。”

“你爹当初又亏了不少钱，大家现在多少是有怨气的。”

“甚至就是你祖奶奶我也是因为穷得没法修炼下去了，才有闲心在这里守着你。”

岛上无灵脉，光靠几个聚灵阵是不够的，灵石又不管够，大家过得都有些捉襟见肘。

“这不是因为没钱嘛，跟我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李玄武无力吐槽，却不敢开口反驳，只能腹诽不已。

南宫巧巧长得小巧，手也巧，脸长得肉嘟嘟、粉嫩嫩的，一副豆蔻少女的模样，但其实已经六十岁了。

南宫巧巧与李玄武差了些年岁，李玄武出生的时候，南宫巧巧都已经成年了，两人玩不到一块儿，所以两人关系一般，不算熟。

“族长，幸不辱命，三阶法袍做好了。熊皮还剩下点，所以我做了套小的。”南宫巧巧促狭一笑。

“啊这、、、也，也没这么快。”

李玄武有些脸红，没想到表姐这法袍买一送一，还送了套小孩的衣服。

虽然一时半会用不上，但李玄武还是小心叠起这套小衣服，连同毛茸茸的大氅，以及这套看着就不凡的襦裙一起收入了储物袋中。

“翠翠姐辛苦你了，这是你的酬金。”李玄武交给表姐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两万块标准灵石。

南宫巧巧有些诧异，她都准备打白工了，没想到还有钱拿。

李家族长嘛，鲸息岛的岛主，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难道还能不给他面子？

不过南宫巧巧听说小族长现在也不宽裕，于是只拿了八千块，将剩下的还了回去。

“行了，三阶法袍，我给别人定制也是这个价，到时候你们成亲吃席别忘记喊我就行了，嗯，你们的婚服也可以找我来定制。”

鲸鱼湾，一面三十米宽的青铜鎏金兽首船首像先映入眼帘。

而后是一面宽大的木制城墙撞破海雾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这是一艘长三百米，宽四十米，高三十米的巨船。

“呜~~~”

海螺法器被吹响，悠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岛屿。

每一次航行都不易，每一次安全出海归来都值得庆祝。

商船归岛，带回来岛民生存所需要的各种物资。

奏响法螺，将好消息传递到每一个岛民，可安民心，这便是薄雾海由来已久的习俗。

当巨船靠岸，投下船锚，法螺的声音也终于传到了岛屿的深处。

“是清寒他们回来了？！”

李玄武面露喜色，丢出飞剑就准备出发。

云岚无奈摇了摇头，将他提溜起来，踏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