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婉瞥见一个女子一直在打量她,粗略一看应该是个娇生惯养的闺秀,竟然还和她有几分相似,率先发问道:“姑娘是有事吗?”
沈晴砚言笑晏晏,恭维道:“我看这位姑娘干事精明爽利,可是这布庄的掌事人?”
温流婉被恭维了一番,骄矜道:“哪里呀,这布庄这么大,哪里轮得到我来管?这布庄是我姨母的,我姨母是沈大将军府里的。我帮着看店,略能说上几句话罢了。”
沈晴砚的声音不卑不亢:“原来是大将军府的,失敬失敬。正巧我们家就是绸缎庄的,有一批料子极好,正准备与人合作,麻烦你帮我……”
“不必了。”温流婉打断了她。
温流婉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料子,并不算名贵,再看她头上的钗环,也不算富贵,心里已经多了几分轻视。
她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最会看人下菜碟:“我们福来布庄早就有指定的供货商,压根不需要和别人合作。你们家的绸缎庄,我没有兴趣知道,上头掌事的就更没有兴趣知道了,还请你另谋高就吧。”
沈晴砚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等到温流婉跟着装着布料的车队一起离开,沈晴砚就悄悄地去了店里,找到了账房先生。
“先生,刚刚有三车布料送走,是送去谁家?”
账房先生放下拨算盘的手,抬头睨了一眼:“你谁啊?”
“无礼!”这次沈晴砚还没说话,珍珠已经跳了出来:“这是沈将军府的嫡小姐,你怎么回的话?”
“哈哈!”账房先生一哂:“你们都骗到老子头上了!还真是阎王爷贴告示──鬼话连篇,我告诉你们,这要是沈家嫡小姐,我就是沈大将军!”
“你也配!”珍珠气急了,恨不得叫家丁来给他掌嘴。“这就是沈将军的嫡女,等我回了将军府,非让人治你的罪!”
账房先生斜觑她们一眼:“你们骗人也不知道不听听外头怎么说吗?全京城都知道沈家二小姐毁容了!”
“你从哪里听谁说的?”沈晴砚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大门口传来。
是他,沈晴砚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
贺祈年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不仅仅是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那样好看,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形态优美极了
他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微微一笑——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沈晴砚意识到心跳微微加快了一些,赶紧低头不再看他。
贺祈年看得分明,没有先跟她打招呼,继续质问这位账房先生:“我刚刚听到你大放厥词,口出不敬之语。你一介白身,哪来的资格?可是要让我把你送进官府吗?”
账房先生被贺祈年身上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了,两股战战哆哆嗦嗦着就想下跪。
“贺…贺小公爷,请恕罪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生了鱼目狗眼,不识贵人,还请您饶恕!”
“你要赔礼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沈二小姐。”贺祈年冷冷道。
“是是是!”账房先生调转方向,朝着沈晴砚下跪磕头:“求小姐饶恕!是奴才眼瞎啊!”
沈晴砚没有理会他的求饶,继续问道:“那你可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不然还是我自己拿账本看吧,把账本拿出来。”
账房先生艰难地答应了,取出了一本账本:“请小姐过目。”
沈晴砚粗略翻了翻,就看出来,这跟她今天早上看的那本一模一样。
她翻到其中一页,看到上面有一笔,笃定道:“这是一本假账本。”
账房心虚的汗水都洇透了内衫,兀自强撑着狡辩:“不是的,这就是真账本。”
“你这上面写着年前布庄做活动,这批棉布都打折促销,利润薄了许多,但是这批布料的进价不但不低,还比平时高了许多。这压根不合常理,难道不是你为了冲减利润,增大了内销吗?”
账房的冷汗流得更急了,他真没想到这位二小姐随随便便就能看出破绽来。
贺祈年看着沈晴砚的目光也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探究,她,应该很会管家。
君子娶妻,宜室宜家。
沈晴砚没有注意到贺祈年对她的打量,点了点账本,不怒自威:“这个账单不用翻,我就知道里头有多少烂账。我不管你怎么把账本轧平,怎么弄清楚项目,该有多少进项支出,亏空了多少,你都给我理清楚。不然我下次来,要拿走的就不止这账本了。”
账房又怕又急,连连答应,他得马上找背后的主子商量了。
沈晴砚料理完了这账房先生,转头就对贺祈年行礼道了谢,开玩笑着说道:“多谢小公爷解围,不管是今日还是昨日,小公爷都替我解了麻烦,我欠你的人情,多得快要还不清了。”
话虽然是开玩笑的话,但沈晴砚确实隐约赶到了不妥,这个人,似乎总是能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及时地出现,及时地为她解围。
他为她所做良多,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她感觉自己已经还不清了。
这大概正是贺祈年的心中所想,他最好她这辈子还不清。
不过,他所图的,可不是沈晴砚的一声感谢,而且,他也不希望她有负担。
贺祈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扬起下巴用眼神示意她看外面:“这对面的布庄就是我开的。我今日正好来查账,在外头看见了沈府的马车,又听见了争执的声音,才过来看一眼。哪知道还能看到这么不敬主子的下人。你竟也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