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一到,随着灯光关闭,车间里一片黑暗。
唯有那线上的机器忙碌着,灯光闪烁着。
陆延看着线上的小姑娘,小伙子看他们的眼神,透露着一丝羡慕。
肖家源在一旁轻声道:“幸好跟着你举手,不然到线上,真的会扛不住。”
陆延得意道:“还是我比较有先见之明。”
人脸识别打完下班卡,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寝室楼走去。
肖家源惊呼道:“我靠,真TM牛啊,我竟然走了三万步!”
陆延惊慌地打开微信步数道:“都怪你,我刚才脚还没感觉,看完这两万多步,开始疼了。”
肖家源苦笑哀嚎道:“这啥时候是个头啊!不行,干一个月,拿完差价跑路!”
陆延摸了摸他的头,叹息道:“可能没有差价。”
肖家源难以置信苦着脸道:“为什么啊!”
陆延摇头苦笑而不语。
肖家源自言自语道:“那如果没有差价,那岂不是一个小时十六块钱了?”
陆延叹息道:“不止,你忘了驻厂中介那个老登说过,不满三个月,最后一个月的工钱按十三一个小时给。”
肖家源惊讶地目瞪口呆道:“完了完了,这踏马的太坑了!”
陆延又问道:“招你的中介,还回你信息不?”
肖家源举着手机,绿色光芒射来道:“从我上小车到安城那刻起,她就不回我信息了。”
陆延安慰道:“别怕,或许她没有上班呢。”
肖家源呵呵一笑道:“你猜我信不信?”
肖家源反问道:“你的人事,还回你信息吗?”
陆延看着微信聊天框道:“瞧,她回的。”
肖家源羡慕道:“真好。”
陆延笑骂道:“好个屁,都是哄人开心的话罢了。”
肖家源疑惑道:“她叫杨静洪?”
陆延问道:“怎么了?”
肖家源摇头难以置信道:“我连那娘们儿叫啥都不知道。”
陆延无奈道:“我觉得,这人也是用的假名字。”
…………
陆延打听一圈,才知道,被骗过来的,都是南郑省的人。
好家伙,不愧是那句话。
“出门在外遇老乡,当头可开两三枪。”
张九南在寝室开玩笑道。
他的下铺是和他一起来的,也是同班同学,名字叫汪文。
汪文抱怨道:“这真不是人能干的活,站一天累的要死。”
张九南笑着说:“行不行啊细狗。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汪文爬上上铺,骑在柔弱的张九南身上道:“信不信老子从背后别你个龟孙!”
张九南笑骂道:“给老子滚啊……”
陆延见他如此活泼打闹,摇头叹息笑道:“还是累不着。”
陆延洗完澡,往床上一躺,给家人汇报一下生命安全后便熄灯睡觉了。
睡梦中,他的脚和手腕,麻木无知觉。
翌日清晨,闹钟响后。陆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七点整。
他向下面看去,打闹的两人正在呼呼大睡。
一旁床铺上少了两个人,看着样子是连夜跑路了。
他的手指手腕麻木酸疼,腰间两块肉酸酸的,捶了许久才缓和。
陆延穿好衣服,便洗漱。
天亮了,一道光芒从东边楼层而上打过。
格外刺眼,他知道,还有四十分钟,又开始干活了。
洗漱过后,拿着工服,便下楼进食堂吃饭。
食堂里,早起的人很多。
大部分,都是大哥大姐。
他们不紧不慢地吃着,有的看着手机,有的说说笑笑。
年轻的小姑娘,有几个,看着窗口摆放整齐的包子鸡蛋粥。
早上的饭,厂里不管,只能自己掏钱买。
陆延没有胃口,花了三块买了两个鸡蛋,又去超市买了瓶一元的矿泉水。
时间将近到了七点四十,按规定,七点五十站队开早例会。
陆延上班的地方,距离食堂三四百米。
他们走路也得五分钟。
七点五十之前,这里的人才凑齐。
王根宝给老吴他们交代一下注意事项,交接一下货物后,便指示开始干活。
陆延依旧是拆风叶箱,挂风叶,拆各种盒子,拆压缩机上的固定带,泡沫板。
循规蹈矩,就这样从早忙活到晚上。
陆延逐渐适应了这生活方式,总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他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领先地球人百分之九十多。
肖家源在路上,丝毫没有说话的欲望。
陆延见他捶头搭脑的,觉得非常搞笑。
“怎么了?”
他缓缓抬起头道:“累啊,干不来啊……”
陆延回到寝室,见那两个人又打闹起来了。
“咦?你们怎么回来那么早?”
张九南回答道:“我螺丝打的快,所以就回来的早啊!”
汪文冷哼道:“就会放你的狗屁!”
张九南一听,便来劲道:“呦呵呦不服是吧?来干我!”
汪文放下正在播放的王者动画的手机,他威胁道:“干就干,谁怕谁啊!”
此刻,范灵晓开门而入,他拿着一大包一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
陆延见他身强体壮,手臂上的纹身赫然在目。
他打心底有些抵触,生怕自己得罪范灵晓。
范灵晓也是南郑人,陆延他们见来的时候,他和司机很合得来,说了一路上的话。
“咦?又来两个人吗?”
张九南笑着说:“哥们儿,我们一起来的啊!”
范灵晓尴尬一笑道:“噢,忘了。”
随后,他自我介绍道:“哥几个,我叫范灵晓,咱们建个群,有什么事吱一声。出门在外,不容易。”
拉过群以后,陆延见群名字便读了起来:“脱单请退群”
骑在张九南身上的汪文笑道:“你个狗日的,退群!”
张九南贱兮兮道:“老子有女朋友,碍着你了?有本事,你也找啊?”
范灵晓看了一眼手机,脱下衣服道:“OK,洗澡睡觉。”
夜色昏暗,蚊声四起。
陆延从背包里拿出来风油精,抹在了身上。
由于气味过大,熏的他们睡不着了。
张九南翻来覆去道:“我日了鬼喽,这味道。”
没睡着的陆延听到这声抱怨,他坐起来小声道:“都没睡吗?”
范灵晓挠了挠肚皮道:“还早。”
陆延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
“一点了,还早啊?”
范灵晓笑着道:“哥哥都是两点睡觉。”
陆延惊讶道:“你睡五个小时够吗?”
范灵晓起身道:“怎么不够?天亮了,时间都不属于我了。只能在夜晚压榨一下时间来看小说了。”
陆延竖起来了大拇指道:“强大。”
汪文问道:“你抹什么风油精啊?”
陆延苦笑道:“蚊子咬的睡不着。”
汪文打开床铺抽屉道:“你怎么不早说啊?给,蚊香。”
陆延看了一眼道:“我没有打火机。”
张九南下床,拿起蚊香便点了起来。
“我也被蚊子咬了,难受。”
范灵晓问:“你们感觉不到热吗?”
陆延摇摇头,他笑着说:“我盖的薄。”
陆延又躺下,数着羊睡着了。
清晨七点的闹钟,总是那么准时。
依旧是那身疲惫酸痛,袭遍全身。
陆延打开手机,播放着音乐,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些。
他今天要吃早餐,不然会饿肚子。
收拾过后,按部就班地站队买饭,回车间吃着饭,聊天,站队。
依旧是,拆包,挂风叶,反反覆覆。
这是第三天上班,过完今天,他陆延便不是实习期了。
他也算是一个老员工了。
因为,新的一批人又来了。
陆延领了水杯,特意买的特大号,两升的。
他接了热水,烫了杯子。
当他走到食堂,正好碰见王敏。
王敏见他手上的杯子,掩面而笑道:“你这杯子,挺能装的,一瓶喝的完吗?”
陆延脸红结巴道:“也,也许吧。我见同事也有一个。所以,我就买了。”
王敏撂下一句“挺好”,便和一旁的男生打闹聊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一个瘦高个儿,一个胖胖的,长斜刘海。
他们看了一眼陆延,便擦肩而过。
陆延深舒一口气,看了一眼电量告急的手机,赶紧回到宿舍续命。
当陆延吃着辣条进了宿舍,迎面碰上的是张九南。
他下意识地将辣条递给张九南道:“吃不?”
张九南惊喜道:“哟,辣条,阔以阔以。”
他吃了一根道:“斯魁意,真棒。”
陆延洗完澡,上了床,这时又搬进来两人。
他们打量着床铺,纷纷挑了个位置。
陆延听他们说的口音,非常熟悉,于是便问道:“哥们儿,你们刚来吗?是不是新乡人?”
那哥们儿一口新乡口音道:“刚来的,你怎么知道?你也是新乡的吗?”
陆延尴尬一笑道:“我同学有一个是新乡的,所以就感觉挺熟悉的。”
那哥们儿叹息道:“他奶奶的,折腾了一天,一口饭没吃。”
陆延见他说这话,陆延像是打开话匣子一样。
“你们是不是从苏州来的?”
“是啊。”
“你们是不是早上上了大巴车,让你们坐到十二点多,然后分到一个小车上,坐六七个小时才到安城?”
“是。”
那哥们儿睁大了眼睛道:“莫非你也是这样来的?”
张九南和汪文异口同声道:“我们都是这样来的!”
范灵晓拍了一下手道:“得,咱们这是被套路了。”
那哥们儿问:“你们都是给多少钱,才来的?”
范灵晓不好意思笑道:“靠,那个人事说三十块钱一小时。我线上的人都说,咱们被骗了,顶多是十六一小时。”
那哥们儿问陆延道:“你呢?宝贝儿。”
陆延尴尬道:“比他少点,她说二十八。”
那哥们儿破防了,他扬言道:“得,干够七天就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