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阴郁少女之死

阿雪绝望的嘶吼声像是要刺破耳膜,也许她也不敢置信,自己相伴几十年的人会一而再地为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她的“绝佳容器”对她出手。

“如此,”阿雪跪伏在地上,嘴角止不住的鲜血,但一瞬间,她又开始疯笑起来。

“谭知南,那我也不必给你留什么情分了。“

谭知南听到阿雪的威胁不知可否,只眉眼弯了一下,似乎不理解阿雪所说的话,自顾自地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着周忆雪。

他清冽的嗓音响起,再加上身上淡淡的丝丝缕缕般的幽香让周忆雪无端地感到沉静。

“情分?我们俩的情分不过是因为觉得你像我的一个故人罢了,不管你怎样,这个小女娃,我是护定了的!“

何况他一直觉得阿雪是一个惜命的人,他们从若干年前就已经是一个共生系统,他所求的是他的执念,阿雪所求的是能活下来报复所有人,他用自己的寿命和阿雪的寿命共享。

可人或者说是鬼,心总是贪的,老话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

阿雪在报复薛家人之后,包括累及于他们的子孙后代,她仍得不到满足,她不想将自己局限于冰冷的湖水,她也想像个人一样去感知冷热,看到云卷云舒,听到鸟鸣,嗅到花香,或是品一壶她最爱的茉莉花茶,在去她最爱的水乡巷子里走上一遭。

她想做一个“人”,而并非是一个空有长生的恶鬼。

所以她才迫切地想侵占周忆雪的身体,对于她而言,周忆雪这个阴命女,也是鬼最佳寄居的场所。

因为在数百年间,他只嗅到阿雪的灵魂有似有若无的熟悉,再加上阿雪的雪字让他倍感亲切。

阿雪是他数百年间唯一能找到故人的线索。

他只为了找寻记忆中一个名叫雪儿的姑娘,她应当就是凡世间人所说的自己以前的妻子,要不然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牵肠挂肚。

可他却忽略了阿雪对于自己养女周皎皎临时反水的耿耿于怀以及她数十年如一日只为为自己换取一座融合的新身体的苦心孤诣,因为阿雪明白有他在,自己将无法寄生在周忆雪身上,自己所作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阿雪眼中泛起癫狂的神色,“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她指甲开始疯长起来,她自知自己伤不了谭知南,不如破釜沉舟一下,她突然间在谭知南震惊的神色中,掏出了自己的心脏,谭知南与她早就是共生关系,她此举无异是掏出了谭知南的心脏。

谭知南强忍着自己口里的鲜血以免溅到周忆雪身上,但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随着阿雪的倒地,他再也支撑不住,他虚抱着周忆雪,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两只手无措地擦拭着周忆雪衣服上的血迹,却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反而越来越多,他琉璃似的眼瞳难得灰败,他已经无暇顾及阿雪那边,他满心满眼都是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

这似乎是他现有记忆中最无助的一次。

血,满目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似乎这些血并不是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怀里易碎的小人儿,他没由来地感觉到心痛。

心如刀绞。

他的眉眼低垂下来,附在周忆雪耳边轻声说道:

“这一次,我一定会护住你的,不会在留你一个人。”

这句话像是在心里盘绕了千百遍,说出来异常顺畅。

在恍惚间,周忆雪眼眸中的俊俏面容变得越来越模糊,在当她再次睁眼时,身体里暖洋洋的,身上衣服也是干爽的,似乎没有任何温热鲜血喷溅的痕迹。

但她却并未睡在自己的床上,而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冰冷的地板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清醒了不少。

不远处,散落着那双精美的红绣鞋。

她关于昨晚的记忆很是模糊,但她也明白不是一场梦。

慢慢地,周忆雪如同一般小孩一样,升到了高中,这些年来,一直没有鬼的侵扰,莲花村,奶奶,阿雪,包括神秘的“他”,似乎都在随着记忆远去,成为岁月的烟尘。

周忆雪也将那双红绣鞋束之高阁,她明白红绣鞋是一个有邪性的东西,但因为是奶奶留给自己并且死前要求自己保存好的遗物,自然断不能将它丢弃。

到高三,大家愈发的忙碌,周忆雪也将所有的思绪收起,准备全力地冲刺高三,然而,变故陡生。

周忆雪有一天晚上做梦,梦见有一只黄色皮毛的土狗的脸正对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森白的眼翳,并且朝自己龇牙咧嘴的,嘴巴里还不住的留着口水,周忆雪幼时听奶奶以及莲花村村里老人说这种狗一般是疯犬或者是得了狂犬病的狗,一定要远离。

自己在梦里正打算跑开,然而,又是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梦中的自己像是被强行束缚住了手脚,一步又一步地像那只狗走进。

那只狗也从一开始的狂吠乱叫随着梦中“周忆雪”的走进,变得安静下来,甚至埋下头,有些瑟缩的样子。

“周忆雪”手里不知怎么多了一把金色的小剪子,自己梦中的视角不知为何转到了“周忆雪”的手上,只见她正用手里那把金色小剪子剪,挑着黄皮子狗眼里的阴翳,狗分明有些吃痛,但像是不敢反抗的样子,只得将自己外露的獠牙收起。

突然“周忆雪”回头,她的身形分明跟周忆雪一模一样,就连穿着也是周忆雪白天的穿着并无二致,只不过,她脚下穿着一双红绣鞋。

脸,也竟是阿雪的脸。

阿雪朝着周忆雪咧嘴一笑。

周忆雪被吓醒了,醒了,身上也满是冷汗。

她视力极佳,窗外不远处仍然是一片灯红酒绿,微弱的灯光透进来,让她的房间里不至于是一片黑暗,她看了一眼挂钟,刚好指到了晚上12点整,距她临睡不过只有半个小时。

周忆雪安慰自己是最近压力太大,自己又浑浑噩噩睡过去,不过万幸地是,自己得以安眠到了早上,也没有梦见阿雪这个早该淡忘的“人”。

她早上谢绝了父母的用车送她上学的要求,拿了冰箱里面的一块面包,坐了临近公交车站的7号公交就到了学校,直到中午,她一直浑浑噩噩。

最近,c城中学校长因为体恤高三学子辛苦,所以高三学子比在校学生都要早用餐半个小时,周忆雪和温晚凝吃完中午饭后,神情一直恹恹的,甚至连中午饭吃了什么,周忆雪都有些记不得了。

温晚凝看周忆雪神情一直恹恹,认为她许是被不愿告诉她的事情困扰住了,就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学习。

突然伴随着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窗边围绕了不少人,不少胆子小的女生直接吓哭了。

周忆雪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下意识看了一下挂钟,正指到中午十二点整。

她飞奔向窗口,看过的同学也自觉为她让出一条道,她看了看教学楼楼底,自己的同班“小透明”同学李若颖被刷的血肉模糊,但突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李若颖血肉模糊的脸,嘴角咧开,朝周忆雪鬼魅一笑。

马上学校领导,还有围观同学就围满了李若颖的尸体旁,再一会儿,救护车,警车也相继开来,汽笛声将周忆雪从大脑中一片空白中拉了出来。

班上也有不少人叹息,觉得李若颖脑浆都摔出来了,多半是救不活了。

班里的富二代吴凡说着说着,边摇头边走向自己的座位学习。

“哎,老李,这道物理题怎么写,老师都讲几遍了,我还是不会。”

听说吴凡的父亲给吴凡许诺要是吴凡这次月考考得好或者有很大进步,就给吴凡许诺,给他换一个最新款的水果手机。

所以,吴凡才开始突飞猛进,加班加点地学习,他现在一只手搭在老李肩膀上,以示他对老李的亲昵。

老李李凯是班上的学霸,他戴着厚重的眼睛,捞起袖子就开始跟吴凡讲题。

似乎他们的一道物理题比任何事都重要,比一个本来就与他们无关的死人重要多了。

周忆雪看到只觉得寒冷,好像现在所有人都强调高考很重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但她却不得不被这种思想所裹挟,因为确实,高考就是人生中最公平的一场考试,也有可能是有些人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高中班上,有不少的小群体,周忆雪看得多了,也就只跟自己平时交好的几个人玩,并不与其他人有什么牵扯。

班上的李若颖,一直遭到全班的唾弃,长相倒是一派文静书生的模样,甚至细看还有几分乖巧,不过她一直文文弱弱的,周忆雪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一次,她缩在角落里满脸阴郁,周忆雪晃了她一眼,她胳膊上满是淤青,随后,她许是注意到周忆雪打量的眼神,她将手臂上衣袖拿来盖住,还狠狠地剜了周忆雪一眼,周忆雪只得移开目光。

周忆雪听交好的温晚凝说过,因为大家初中升高中,刚读初中的小女生对周边人都是不设防的,李若颖也是。

因此在她军训期间,对班上一个有名的“大嘴”“大喇叭”余扬讲述的事情被广为流传,流传范围甚至达到了全校。

李若颖初中就被一个男生骗上床分手之后就谈了很多个男朋友,李若颖接住了给4班本班军训教官抛下的“橄榄枝”,李若颖成为他的女朋友。

教官已经27岁,之前一直在边疆服役,最近才回来,接任军训教官,待到军训结束后,李若颖跟教官因为异地一个月而分手。

待到开学前期,余扬并没有说什么。

李若颖也相信余扬是她新结交的好朋友,她终于可以脱离初中那段阴影,拥抱自己崭新的人生了。

所以哪怕余扬有了新的好朋友,李若颖依旧像一个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余扬身边,哪怕余扬内心的不满快要溢出来了。

终于在一次开学典礼联欢晚会上,李若颖因身体抱恙回家,余扬终于按捺不住自己身体里对于她而言保存了很久的秘密,不少女生围在一起,更是不少人磕起了瓜子,吃起了零食。

听余扬讲述,大家都对李若颖丰富的感情史感到有些不解,甚至于某些家里面管的很严,甚至是封建的女生,更是脸上明显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余扬看到女生们的表情,她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叮嘱在座的女生不要告诉别人,就算告诉别人,也不要告诉别人是自己说的,在座女生纷纷说是。

待到第二天,李若颖明显感觉到周遭人的疏远,甚至自己的同桌也将本该并拢的桌子拉的老开,仿佛自己是什么病毒。

李若颖感到非常无措,一连一个星期甚至于余扬都将她当空气。

周忆雪那天并没有参与余扬的讨论,而是去另一个犄角旮旯里去玩真心话大冒险了,她也敏锐地凭借女生的直觉,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当李若颖察觉到班上女生没有一个人跟她主动说话时,她主动大课间时想找周忆雪这个在她心里看起来好说话的人交朋友。

但每次李若颖一接近周忆雪,都会被周忆雪交好的温晚凝拉开,温晚凝还告诫周忆雪少跟李若颖那种人接触。

其实在人成熟之后,会发现高中时期小女生一起吃饭一起玩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朋友在精不在多。可对于大多数高中小女生来说,就像看到人人都拥有的糖果,自己心里也会提出疑问,为什么自己没有那颗糖果。

因此就觉得必须有朋友陪伴,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类似于一种从众思想,不想被人视作异类的思想。若干年后,自己想通了,也会觉得当时的自己莫名其妙。

李若颖是一个从小缺少关爱的孩子,她对于这种全班性的微妙的“冷暴力”,显得更是无所适从,直到班上的“好心人”说是不忍心看到李若颖的现状,告诉了李若颖事情的原委以及表明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跟李若颖玩。

李若颖于是在一天中午彻底爆发,找到余扬大吵一架,从此,两人整个高中成为了每天必须见面的仇人。

李若颖为了缓解心里面的压力,更是在每个午休带手机,玩游戏,而且还经常性地让自己妈妈带自己回家。

随着她成绩的下降,就连老师乃至她妈妈也觉得她就是那种不好好读书,整天鬼混的问题少女,因此,李若颖变得愈发阴郁,经常缩在走廊角落,眼神阴郁,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也经常在课上睡觉,似乎对于什么都不在乎了。

在老师屡教不改之后,因为现在教育改革,不得对学生进行体罚等,他们也不对李若颖抱有任何期望,只要她不在课堂上捣乱,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唯一关心李若颖成绩的李若颖妈妈,他们给出的答复也就是李若颖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聪明,跟不上学校的课程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