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很多人都知道于谦在土木之变中的功劳,也知道于谦最终被叫门天子所杀,但很少有人知道陈循。
陈循的功劳肯定是没有于谦大的,如果他的功劳要是比于谦大,那他肯定得比于谦出名。
但毕竟人家于谦是宣德到景泰年间最出名的官员了。
在这个封建时代里,陈循的人生算不上差,小时候家境还好,十岁那年父亲病逝,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后来被叔叔接济,日子又好了一些。
陈循参加过四次科举,第一次落榜,第二次因病无果,第三次他的乡试表现十分优秀,优秀到了三场考试,考官只是看了他第一场考试的考卷就将他的文章刻为上录,但到了第二场考试的时候他又病了,再次无疾而终。
直到永乐十二年,第四次参加科举的陈循终于得到了上天的眷顾,高中状元。
永乐十二年出仕,而且还是状元,迎接陈循的似乎是一条康庄大道,但眷顾了他一次的老天并没有再次眷顾他。
而这次,陈循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后,朱棣在第五次御驾亲征时病逝于榆木川,太子朱高炽登基继位,陈循终于得到了重视,升任翰林院侍讲。
然后,陈循又等了十七年。
十七年后的正统七年,陈循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被当时的皇帝朱祁镇升任为翰林院学士。
大明废除了宰相一职,但宰相的事务还是有人要做的,翰林院学士就是一个分担了部分宰相职务的官职。
隔年,陈循更进一步,终于走到了文官的巅峰,进入了文渊阁,也就是所谓的内阁。
到这里,陈循的人生似乎也走上了正途,只要不作死的话基本就是青史留名了,但正所谓天意弄人。
重用陈循的是明英宗朱祁镇,而毁掉陈循的……也是他。
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在皇帝被俘的阴影下人心惶惶,有人建议出钱赎回皇帝,也有人建议南迁。
就在这个时候,于谦站了出来,而陈循虽然没有人提及,但在土木之变中他和于谦一样,是坚定的主战派。
在镇守顺天皇城之战中,陈循屡献良策,皆被采纳,最后还和于谦一起死守顺天皇城,不死不退。
顺天保卫战之后,陈循因功被晋升为户部尚书、内阁首辅,成为内阁首辅的他先后推荐了商轲、彭时、杜宁、江渊、许彬、习嘉言等人才。
之后,陈循又被景泰帝重用,景泰年间的陈循有多重要?可能比不上永乐年间的姚广孝,但最起码和金忠差不多。
而陈循的人生也在这里急转直下。
随着夺门之变,明英宗复辟,于谦被杀,陈循虽然没被直接处死,但也是受了杖刑一百,流放铁岭卫,没几年就病死了。
陈循的人生,不能说不好。
和普通人相比,陈循没受什么罪,甚至一直都是绝大多数人所羡慕的存在,但他的人生路却又总是坎坎坷坷。
相比之下,同为土木之变中的主战派,于谦的人生就要好很多。
于谦出身官宦世家,永乐十九年第一次科举就出仕,三年后就得到了宣德皇帝朱瞻基的重用,五年后被越级提拔成为兵部侍郎,又五年后成为土木之变中的主心骨。
陈循科举用了九年,于谦第一次便出仕。
从出仕到被皇帝重用,陈循用了十五年,于谦只用了三年。
从被重用到抵达普通人的巅峰,陈循用了整整二十七年,而于谦只用了八年。
……
陈循比于谦差吗?朱瞻墡不这么认为。
朱瞻墡觉得,如果在土木之变中没有于谦的出现,陈循大概率会成为那个扛起顶梁柱的人,因为总的来说,陈循的成就和于谦并不差多少。
只能说一个人一个命吧。
……
“殿下?”
见朱瞻墡久久不语,脸上那放空的表情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陈循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嗯?”被陈循打断了思绪的朱瞻墡这才回过神来。
“哦对,你有什么事情吗?”
“倒是没什么事情。”陈循闻言笑笑。
“只是此前听闻了殿下在草原的壮举,下官颇为佩服,可一直无缘得见殿下真容,今日有幸遇到,自是要前来敬一杯酒,以表下官的敬意。”
“哦?”听陈循这么说,朱瞻墡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倒是个异类,别人在知道福余卫和泰宁卫的下场之后,对我无不是敬而远之。”
“你倒好,反倒是主动凑上来,就不怕惹上麻烦?”
“这有何惧?”陈循洒然一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的想法又各不相同。”
“有的人认为我大明几次北征穷兵黩武,陛下好大喜功,但下官却不这么认为。”
“恰恰相反,下官认为殿下所说的就很有道理。”
“从先秦到两汉,从隋唐到赵宋,再到蒙元,最后是我们大明。”
“一千多年的历史告诉我们,优柔寡断并不能让草原屈服,他们只会伺机啃咬我们的血肉,以兹壮大,然后反咬我们一口。”
“既然仁慈只会招致对方的反扑,那倒不如硬起心肠,杀个干净!”
……
看着面前慷慨陈词的陈循,朱瞻墡整个人都愣住了。
卧槽?这陈循原来这么虎的吗?怎么以前没听说?
“当然了。”在恣意洒脱的慷慨陈词之后,陈循的表情又低落了下来。
“时局不由人,眼下我大明并非全盛的时候,外战内乱不断,如今并不是我们剑指草原的最好时机。”
听到陈循这句话,朱瞻墡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
看来,陈循虽然是个主战派,但却是个有理智的主战派,而不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想想也是,如果陈循真的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历史上的他也不会有那么高的成就了。
不过,在这个程朱理学盛行的时代,能有这样一个儒生,已是不易。
“喏……”想到这里,朱瞻墡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对着陈循示意。
“哈哈……”陈循见状洒然一笑。
“下官先干为敬!”
说完,陈循仰头饮尽杯中酒,但脸上却泛起了失意,转头看了看仁寿宫的歌舞升平,嘴唇微动,呢喃着说道。
“这天下……唯武可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