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朱瞻墡闻言摆了摆手。
“赚不赚钱的我并不在乎，我朱瞻墡最不缺的就是钱，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去年给朝廷无偿提供三十万石的粮食以作北征之用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不用担心，只要有效果就行，不在于效果高低。”
“最后，有一件事不知道黔国公是否知晓？”
“殿下请说。”沐晟闻言坐直了身体。
“不知道黔国公对于交趾久攻不下的原因有什么看法吗？”朱瞻墡笑着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唔……”似乎是没想到朱瞻墡会问出这个问题，沐晟愣了一下，随后才搓着下巴回答道。
“在下官看来，交趾之所以尾大不掉，其根本原因是各地土司最初归附于后陈朝的陈季扩父子，后来随着我大明剿灭了后陈朝，将陈季扩父子斩首之后，交趾各地土司又归附于后来造反的黎利。”
“交趾如今已经团成了一个整体，上到土司下到普通百姓都对我大明有很深的敌意，这才是交趾问题尾大不掉的根本。”
“那黔国公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导致了交趾上下一心，共同反抗我大明吗？”见沐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朱瞻墡紧跟着问道。
“黎利暂且不说，他是为了权力，土司也放在一边不谈，肯定是黎利给他们许诺了我们大明没给的好处，但是平民百姓呢？”
“是我大明不够仁德，苛捐杂税？还是徭役过重，压榨百姓？”
“殿下，下官也知道。”出乎朱瞻墡的意料，沐晟闻言苦笑道。
“很早之前下官就清楚，交趾各地之所以如此团结，其根本问题还是出在了土司的身上。”
“最初的陈季扩和现在的黎利，都给了土司们一个我们大明无法给到的权力，那就是包税。”
“土司有利可图，便开始欺骗他们的百姓，宣称我大明残暴不仁，以激起交趾百姓反抗我大明的心理。”
“我们也曾经努力过，但以交趾的情况来说，想要澄清这一点就必须要压制住各地土司，而在如今的这种情况下，想要压制土司就只能通过战争。”
“战争是赢了，但每当我们想要澄清我大明并非残暴不仁的时候，各地土司就会让他们的心腹站出来无力反抗，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为了我们大明将士的安全，我们只能将其剿灭，但这又加深了交趾百姓对我大明的误会，最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
朱瞻墡闻言沉默。
起初他以为交趾的问题之所以尾大不掉，是因为没人看到交趾问题真正的核心，也就是沐晟刚才所说的包税。
所谓包税是一种制度，元朝后期包税制盛行，而所谓的包税制就是朝廷将每年的税款数目交给土司，让土司缴纳，其他的则一概不过问。
这就相当于将收税的权力下放给了各地土司，而土司又是世袭制的，所以最终就导致了苛税、重税的后果。
打个比方来说，就是朝廷每年收税一百两，他们不管土司收多少，也不管这一百两是怎么来的，只要你把这一百两交给朝廷就行了。
最终就变成了朝廷收一百两，但土司却对百姓加税，每年收到的税其实远高于一百两。
包税制对于土司来说显然是有利的，而陈季扩和黎利又许诺交趾各地土司会继续沿用包税制，土司自然就会支持陈季扩和黎利，从而帮助他们瞒着百姓，让蒙在鼓里的百姓与大明对抗。
但现在看来，沐晟知道交趾问题的根源，那朝廷也应该知道，所以交趾的问题无法解决就不是没有发现问题的根源，而是真的无从下手。
“无妨。”简单思考之后，朱瞻墡便抬起头看着沐晟说道。
“正好，这和我想让黔宁王帮忙的第二件事有关。”
“第二件事就是让黔宁王帮忙，镇压西南七司！”
“这……”沐晟闻言愕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所谓西南七司，指的是孟艮府、孟定府、车里司、木邦司、麓川平缅司、孟养司和陇川宣抚司。
朱瞻墡为什么要让沐晟出兵镇压西南七司？当然不是朱瞻墡行事鲁莽，而是有原因的。
云南位于大明的西南边陲，而西南七司又位于云南的西南边境，而这里名义上虽然属于大明，但从永乐九年开始到现在，朝廷已经有十年没有收到足额的赋税了。
甚至前些年陈季扩对战大明偶有胜利的时候，西南七司连一两银子都不交。
只不过因为西南七司地势复杂，再加上太靠近边境，最后还有交趾的问题亟待解决，所以朝廷才将其暂时搁置不管。
“作为大明疆域之内，西南七司不缴赋税，我大明派人前去解决问题，这有问题吗？”
朱瞻墡笑眯眯地说着，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沐晟心下一颤。
“至于出兵的钱粮问题，黔宁王不必担心，这次出兵不会动用朝廷一两银子，全都由我个人出资。”
“当然了，缴获我也不会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而是交给户部，弥补西南七司这些年没有上缴的赋税。”
……
听朱瞻墡这么一说，沐晟只感觉茅塞顿开。
西南七司作为大明统治下的地区，上交赋税不应该吗？应该！
西南七司不缴赋税，作为西南七司的上级行政地区，云南难道不应该管管吗？应该！
这件事需要上报朝廷吗？需要，但也不需要！
首先，层层上报是应该的，而下级出现了问题，云南解决问题是应该的，而沐王府在西南边陲是有一些权力的。
那就是在面对面对敌人越境、有人勾结外敌反叛等情况时，是可以先斩后奏的！
西南七司不缴赋税，可视作反叛，而对于叛乱，沐晟可以先斩后奏！
完美的闭环！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沐晟猜到了朱瞻墡的想法，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朱瞻墡真正的目的，还是交趾！
此前朱瞻墡就说过了，对于进交趾收货这笔买卖，他不在乎收益如何，只在乎会不会有效果。
但是随着西南七司被镇压，交趾就会……等等！
沐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随后猛地抬起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朱瞻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