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一片祥和,人们都在谈论宝船队回归的事情,像朱棣、夏原吉这种知情的人甚至已经有了庆祝的想法。
但在云南,气氛可是凝重的很。
孟定府,是朱瞻墡来到西南七司的第一站,也是他准备拿来开刀的地方。
一到孟定府,朱瞻墡就让沐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孟定府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拿下,然后让那些从云南带过来的官员们开始彻查。
从每年的税收到开支,然后再派人到各地核对数目是否属实,可以说是任何事情不管大小,全都不放过。
不过,那都是以后得事情,眼下要做的……是杀人。
孟定府的县衙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他们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他们知道肯定是大人物,因为如果不是大人物的话,肯定做不到一来就把大小官员都拉到了县衙外。
县衙大门外,朱瞻墡老神在在地坐在朱平搬来的椅子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虽然朱瞻墡在草原、在交趾都可谓是杀戮无数,但那只是在面对外敌的情况下,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他最起码会查清楚再决定怎么做。
按理说,眼下清账还在继续,就算是要杀人也得等清完账之后。
但是,清账的工作早就只是个名头了,因为在朱瞻墡抵达孟定府到现在,压根就没有找到任何账目。
也就是说,现需几年没缴赋税,朝廷也没有追责,让孟定府的官员们认为自己已经可以一手遮天了,直接就把账目扔了,后续的税收什么的也没有账目。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这些地方官员死上好几次了。
而且,朱瞻墡之所以敢一刀切,直接把孟定府的大小官员一起拿下,也是因为他早就对孟定府的情况有所了解了。
去年朱瞻墡就让沐晟派兵过来了,虽然最后因为交趾战争的事情不了了之了,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孟定府的官员早就已经成为世袭制的了,若是置之不理的话,假以时日,他们迟早会成为交趾那样的存在。
……
太阳依旧一丝不苟地爬升着高度,朱瞻墡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处置贪官,其实没有时间限制,而朱瞻墡之所以一直在等,是在等孟定府的百姓们。
他得让这个消息尽可能的传达到每个人的耳中。
“殿下。”就在这时,朱平凑到了朱瞻墡的耳边。
“时辰到了。”
朱瞻墡闻言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微微点头。
朱平见状立马走到台阶下,朗声说道:“时辰到,行刑!”
……
人群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爆发出激烈的声音。
有人在担忧,有人在恐惧,但更多的人还是在庆祝。
当一个地方的官员能够做到只手遮天的时候,这个地方的百姓过得必然不会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
一瞬间,大大小小二十几颗人头落地,鲜血缓缓流到街道上,浓重的血腥气让人们感到了恐惧。
但即便如此,更多的百姓还是在欢呼。
“肃静!”
见到这种场景,沐晟知道,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吾乃大明黔国公、后军左都督沐晟……”
……
看着沐晟对着下面的百姓慷慨陈词的样子,朱瞻墡感觉想笑,但也有些感叹。
他不太喜欢和百姓打交道,倒不是他不喜欢百姓,而是有别的原因。
对于百姓,朱瞻墡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不喜欢。
普通的百姓,相对来说大部分还是比较淳朴的,不过恶人什么地方都有,朱瞻墡倒不是因为好坏而区分。
在这种民智不开的时代,和百姓们解释一些事情的时候是很费劲的。
就好比眼前的沐晟,明明只是摊丁入亩和改土归流两件事,之前朱瞻墡和沐晟、沐昕二人说的时候,只是一说,都没有多做解释,他们两人就明白了。
但现在,面对这些百姓的时候,沐晟几乎是得逐字逐句地去解释,几乎是事无巨细的全都解释了一遍。
朱瞻墡是个追求效率的人,同时他的时间也很紧张,所以他并不喜欢面对这种情况。
不过看沐晟侃侃而谈的样子,显然是很习惯这种事情了,想来不是和土司的交涉不少,就是和百姓们的交涉不少。
……
“大明皇帝陛下万岁……”
朱瞻墡正想着呢,县衙外的百姓突然纳头便拜,口中喊着皇帝万岁。
见此情景,朱瞻墡连忙起身闪到一边。
在这个时代,这可是禁忌。
虽然都知道这些百姓不是在拜他,而是在遥拜顺天府的老爷子,但朱瞻墡不得不小心,因为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了你解释不清楚。
看着街上高呼万岁的百姓,朱瞻墡转头离开。
对于底层百姓,可能对改土归流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朱瞻墡知道改土归流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丝毫不客气的说,如果足够节俭的话,一户人家一年所缴纳的丁赋,其实是勉强能够这家人活下去的。
注意,这里说的只是活下去,而非是有质量的生活。
底层百姓的生活普遍很普通,在孟定府这种地方,这些百姓的生活会更加普通,普通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别说几两银子了,如果没有什么额外开销的话,几十枚铜板可能就够一家四口人过一年的了。
由此可见,摊丁入亩能给这些百姓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杀了这些贪官,其实只是治标不治本,真正要解决的其实不是贪官,贪官只是贪腐问题的衍生物。
在顺天府乃至中原地区,贪腐的来源一般来说有三个:人的欲望、权力的潜移默化以及周遭的环境。
欲望自是不必多说,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能够控制自己欲望的人不说是没有,但也绝对是万里,乃至十万、百万里挑一的。
权力的潜移默化,是当一个人掌握到一定的权力时,心态就会发生变化,原本他不该也不敢拿的东西,时间久了就会让他觉得这是他应该拿的。
至于周遭的环境……其实说的是其他贪官。
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是对的,但是不全对,因为你得分在什么地方说这句话。
在官场,说这句话几乎是不现实的,因为如果你不同流合污的话,很有可能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是,云南和中原不同。
虽然贪腐的根源都是大同小异的,但在云南,有一个具象化的群体来诠释这种贪墨现象。
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