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西南七司的事情,朱瞻墡又让沐晟传信给身在演州府的张辅,给张辅交代了后续的措施以及各种情况,还下放了一些权力,让张辅自由决定。
在确定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朱瞻墡才踏上了回京之路。
然而,即便是紧赶慢赶,等他回到顺天府的时候,年都已经过了。
正月初九,皇宫。
下了马车,朱瞻墡看着面前阔别已久的皇宫,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倒不是他故意拖延,实在是这个时代的交通情况太过于落后。
如果是从交趾的演州府出发,朱瞻墡有信心半月左右就抵京,但问题是他接到老爷子口谕的时候身在孟定府。
从孟定府出发的时候是十一月底了,光是从孟定府赶到最近的入海口建昌府就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借助了洮江的便利,不然的话一个月都到不了海边。
这才是导致朱瞻墡年前没能回京的原因。
……
“五皇孙殿下,请上轿。”
朱瞻墡正看着宫门出神,另一边的内侍们已经准备好了软轿。
宫中禁马禁车,除了老爷子之外,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孙,进宫要么腿着,要么做软轿。
事实上,就连老爷子也不会在宫中骑马,也都是做软轿的。
……
宫中没有什么变化,坐在软轿上,朱瞻墡透过小窗口看着外面,没一会儿就抵达了乾清宫外。
可能是早就有沿途的驿站汇报,所以这次朱瞻墡没有用到太监通报,等他抵达乾清宫门口的时候,总管太监就迎了上来。
“殿下您回来了,陛下已经等您很久了。”总管太监站在一旁,让旁边的两个内侍搀扶朱瞻墡下轿。
“嗯。”朱瞻墡点了点头,一边朝着殿内走一遍问道。
“皇爷爷最近怎么样?身体可有好转?”
“回殿下,和以前……没什么变化。”总管太监跟在朱瞻墡的身后,低头回答着。
听到总管太监话中的停顿,朱瞻墡的脚步也停顿了一下。
“嗯,知道了。”朱瞻墡说完,继续抬步朝着殿内走去。
……
总管太监留在了门口,朱瞻墡则是一路进了乾清宫。
“孙儿拜见皇爷爷,皇爷爷圣躬金安。”
在看到坐在茶桌旁等待的老爷子时,朱瞻墡深吸了一口气,跪地行礼。
“回来了?”从进门的时候就盯着这个孙子看,直到这时,朱棣终于是笑了出来。
“快来坐,爷爷让人泡了你云南那边产的茶。”
“谢皇爷爷。”朱瞻墡谢恩起身,走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
老爷子似乎没什么变化,相较于他离开顺天的时候似乎只是变得有些随和了,不像以前那般让人望而生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红润的面色,在朱瞻墡看来却有些红得有些过了。
“这一路紧赶慢赶的,累了吧?”朱棣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茶壶给这个孙子倒了一杯茶。
“爷爷哪里的话。”朱瞻墡俯身,接过老爷子手中的茶壶,开始倒茶。
“哪有什么劳累的?也就是从孟定府往洮江那边赶的时候骑马累点,后面孙儿都是坐船,要么就是坐马车,怎么会累?”
“以前坐船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但这两年跑的远了,坐船的时间多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以前在船上总会有一种不着边际的恐慌感,但现在孙儿已经能够做到在船上酣然入睡了。”
“嗯……”朱棣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长叹了一声。
“孩子,辛苦你了。”
“嗐……”朱瞻墡闻言笑了起来,脸上也泛起了几分红晕。
“孙儿没什么辛苦的,倒是有件事,孙儿得向皇爷爷您请罪。”
说到这里,朱瞻墡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
朱棣见状立刻会意,招了招手。
明明殿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什么人影随着老爷子招手而出现,但朱瞻墡却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爷爷,黎利……孙儿抓到了。”舒了口气,朱瞻墡开始说了起来。
“之所以没有向您汇报,主要是因为孙儿还需要借用黎利这枚棋子,施行以后的计划,孙儿害怕消息泄露,所以没有以书信的形式向您汇报,而是等到孙儿回京之后再亲口跟您说。”
说着,朱瞻墡把利用黎利的计划和老爷子说了一遍,几乎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地方。
……
“唔……”听了孙子的计划,朱棣抚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
“南掌资助交趾一事,从后陈朝的时候就开始了,后来后陈朝的叛逆被我大明剿灭,陈季扩也已经伏法,皇爷爷本打算和南掌好好论道论道的。”
“不过你也知道,那时候北方草原蠢蠢欲动,鞑靼部屡次犯边不说,瓦剌部也不安分,所以只能暂时搁置。”
“如今你有办法那自然是最好的,爷爷不会反对,不过有一点,你得先答应爷爷。”
“爷爷您说。”朱瞻墡闻言坐直了身体,一副聆听长辈教导的样子。
“爷爷知道,你的做法都是因为你有苦衷,但是那都是以前了。”
“如今大明北方安定,最起码十余年内不会再有战乱,交趾也已经平定,你的一把火足以震慑南掌等国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内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你总不想活着的时候被人戳脊梁骨,说什么杀戮无数、有违天道人伦之类的话,死后还被人这么说吧。”
“爷爷……您说的是。”
朱瞻墡起初抬起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犹豫几息之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变成了顺从。
“唉……”朱棣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孙子没有听进去?
“罢了,罢了……”
“你的想法爷爷多少了解一些,但是有时候,你其实不必顾虑太多的。”
“以前爷爷总觉得,要趁着自己还能干的时候就多干点,到时候你们就能少干点。”
“但是现在,从你爹、从你大哥,也从你的身上,爷爷发现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操心那么多。”
“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儿孙不争气,爷爷就算是把全天下所有的土地都打下来也是无用,若是儿孙出类拔萃,爷爷多做的那一点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与其担心那么多,倒不如让自己活得舒心一些,别给人留下话柄。”
“爷爷,您也一样。”面对老爷子的教导,朱瞻墡笑着回应道。
“黄沙掩千古,功过后人说。”
“是功是过,后人自有评判,您其实没有必要担心太多。”
“毕竟,这个世界上虽然傻子很多,但明白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