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真的很懂事,我说我今天要一个人出门,它也没拦着。几天相处下来,阿绿一点也没给我添麻烦,除了每天都要自制狗粮替代商店里的狗粮,为了能给阿绿买一根货真价实的磨牙棒,不知道阿绿喜不喜欢。我百度了一下,原来磨牙棒就跟骨头似的大差不差,我转念一想不如去肉铺捡别人不要的大骨头便宜价买回来得了。好像很划算的样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六点零一刻赶到了菜市场,我逛完鱼市逛肉市,瞄准了堆成了小山似的骨头。刚想开口问师傅能不能给俺挑两个骨头,一大一小的。带不带肉都可以,最好两根肉剔光的骨头。话到嘴边了真的是,不知道最近用眼过度了还是怎么地,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咔嚓一声,肉铺里的师傅还好没在剁肉,只是手里握着砍骨刀定定的看着我,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真把我唬住了,我都不知道要买骨头还是要买他手里那把砍骨刀了。真把我唬住了,我以为刚才停电了,要不就是最近贫血贫血的太厉害了,感觉自己要飞升了。快回到现实吧,快回到现实吧,我把两只手插进裤兜里,开始发力拧大腿上的肉,聚集起来的疼痛感化解了我的担扰。让我抽身回到现实。
小伙子,你要买点什么吗。我盯着肉铺师傅油腻腻的围裙,差点想把这条油腻腻的围裙也给买下来,不行不行。我感觉自己在往后退,感到有什么东西踮在了我的脚跟上。我想办法转身看清脚下的不明物体,不料又是一阵白光闪闪,白光正巧打在我的眼睛上。这会儿我看清了原来是一台照相机,我居然被一台照相机算计了,这让我的行为看起来像个傻瓜。踮在我脚跟下的物体是裹着黑色运动鞋的脚背。歪打正着让我很不凑巧的小小的报复了一下这位拿着相机的主人。我在等着这位拿着相机的主人跟我道歉呢。
肉铺里的师傅不淡定了,两只油腻腻的手往油腻腻的围裙上擦了擦,用案板上的砍骨刀刮了刮沾在案板上的肉末星子,几只苍蝇从案板上飞起来,落在堆成小山似的骨头上。准备收档的师傅像是没看见有苍蝇飞来飞去似的,开始用水管冲他的案台,散开一股油腥味。就这会空档,那白光就没停过,对着肉铺里的师傅就是一顿拍。也许是在拍肉铺里的苍蝇。
这白光乱闪,给我的感觉像是在案发现场。似乎肉铺里的师傅也察觉起来,收档完毕后,进了里间的屋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来时脖子吊着金链子,从我们身边走过戴上了挎在头上的墨镜,擦肩而过时留给我们两个忠告。
想要新鲜肉,去跑趟屠宰场,我喜欢摄影,但不喜欢记者。说完,肉铺师傅瞥了一眼冲刷的干干净净的工作台,然后撇了撇叼着香烟的嘴唇,像是在和今天的工作说拜拜。我有种瞬间的感悟,觉得刀劈斧砍的工作也不错,很酷。
瞬间感悟很酷,我要把这句话记在脑子里。瞬间感悟很酷,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完全忘了要买两根骨头送给阿绿的事情——同样也很酷。我冷静下来安慰自己:
我这个样子也很酷,我这个样子也很酷……
只怕相机一闪,我这个样子就没那么酷了。白光闪闪就把我拉回到眼前的现实。管他呢,我要跟这个拿着相机频开闪光灯的家伙打声招呼,我要问问他:你觉得你这样子很酷吗?
不得不说他终于肯从那该死的快门里抬起脸来,很严肃的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你,我在拍照。是的,我承认。很酷加上严肃,这就是我想要结交的朋友。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很酷加上严肃约等于自然和约束。但是如果你不去接触这种性格的家伙怎么会知道呢。
我知道我不能再用学生式的自我介绍应付这种家伙,于是我采取毛遂自荐的方式攻进他的快门。突然我想起那位肉铺师傅的忠告。我也想整点花俏的。
我们去参加葬礼吧,让我们去抓拍宁静的死亡。让我说,有何不可呢。我们近距离瞻仰,一击入魂的屠宰场。听我说何不如此呢。
这番话让这个家伙多按了一下快门。此时我和他站在九点零一刻的街头,我看到他手上戴了块很精致的腕表,腕表上的时间正好是九点零一刻。他把相机挂在了脖子上,结束了最后的拍摄,在等待接送的车辆吧。
我猜测会是一辆尊贵的小汽车。为了能验证我的猜测,我愿意等下一部计程车。
如果他问我打算坐什么车回去,我想我会告诉他今天我想再坐一次公交车。
他又看了一下腕表,我看着站牌上的时刻表。
末班车就要到站了,他的那辆尊贵的小汽车到底去了哪。我还在猜测。
直到我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2路公交车停靠在我们面前。我看见蹬着黑色运动鞋的一只脚踩上了踏板,然后是左手上的一块腕表,脖子上的一挂相机,我几乎贴在他背上紧跟着上了车,我想看看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怎么和我一样坐上了尊贵的2路公交车呢?和我的猜测完全不符,成功点燃了我的好奇。
坐在后排的我偷听到了什么,他接了一通电话,语气先是柔和后是烦躁,然后在沉静中让电话偏离了耳朵,再然后就是听到了我想听到的那句话。
他在我前排靠窗的位置上安静的坐着,握着电话的那只手举到了耳边,用一种克制从容的语气说着:
我坐校车坐公交坐面包车,也请你不要再让爸爸再派司机叔叔开不是这辆就是那辆到处显摆尊贵的小汽车了。请你转达好吗,谢谢。
哼,这小子。我有些同情他了,那些同他交往过的妞儿竟没有一位能让他晚上乖乖回家的。
爱摄影的富二代,这个小子。让我想起了皮皮。为什么要让这个臭小子叫我想起皮皮呢!我感到一些沮丧。但我很快想起了阿绿,想到没有买到骨头,这下我感觉又生气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