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自己借的,明明我的母亲已经替他还了二十年了,明明这钱没有一分钱花在我们身上,凭什么要母亲去还?
只是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父亲能如此不要脸。
母亲说她曾说过,但我爸不同意。
我又想起那天母亲质问他那八万是欠的什么,为什么她年年一俩万地还还还不上,父亲说,“你是要来找事吗?”
我一瞬间只有窒息。
为什么他能说得上这样的话,他又骗我母亲说那钱是借亲戚的,可我分明记得他让我填八万的借口是,支付宝花呗是查得到的。
所以他到底欠多少,无从而知。
我总在以为自己拨开云雾能见月的时候又看到一座无法翻越的山。
这几乎是无解的。
快快长大好吗。
时间总是很快的,给自己留下的近一个月暑假也走到了尾声,只是混沌吧,真的混沌,浑浑噩噩玩手机打游戏,再根据安排去申请这申请那,然后拿点助学金,宗亲的,区的,镇的。
已经是八月二十八了,还有一天就和十七岁告别了。
这天我是自己去坐公交回老家的,路途一次一个半小时左右,九块钱的公交车。总是让我觉得昂贵。
其实我喜欢坐公交车和别人聊天。
这是我为什么能和校车上的妹妹聊的来的原因之一?其实也不算。
我是一个不知道如何定义类型的社恐,在熟悉但不太熟悉的人面前会格外拘谨,但是在完全陌生的人面前我渴望聊天。
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自由的感觉。
我不必告知我是谁,来自哪里,我们只是在车厢上相识几个站的陌路人,也许来自天南海北,也许就是同宗族。但我们都不需要知道,我们只是看着彼此,因为同一个的方向而相聚,到站了便下车,不会有再多的交集,所以我愿意展示自己,愿意热情搭话,愿意接上话题。
今天领完镇政府的奖金后以几分钟的差距遗憾错过一班车,于是回了车的发车点重新开始。
穷乡僻壤是没有多少人的,很长一段路只有我和司机。
司机和我搭话。
他是一个来自外省的人,但是和我沟通的话语却夹杂几句本地话,一开始我总是很愣,闽东就算是一个城市里方言口音都会有所不同,在司机重复很多次我还是听不明白的时候,我腼腆地用本地话说了一句“其实我不是很会本地话,听不太懂。”
他用普通话说,“这句话我就听不懂了”
后来的聊天我才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只是喜欢跟乘客学本地话,闲时再和乘客唠嗑。我是那个愿意和他唠嗑的人,我觉得向他这种一大把年纪,还愿意接受新的知识很让人佩服。
我和他聊了很久,从各种他之前学到的各种方言,到我考问他各种本地话如何翻译,我问他来自哪里。
他说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
我猜闽南,他摇头说很接近了,要再往上猜猜。
但我实在是个地理白痴,我不太确定,想起之前母亲跟我讲的我们祖先来源,试探性又问了一句,“中州商都?”
“没错小姑娘,你很不错,之前他们都猜闽南,还没有人猜对过。”
他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又聊起他的乡县,是中国古县,张良的故乡。
我想他一定很想家,对来自他的家乡的人又一种特别的亲近感,特别是当有个东北口音的男子上车后,他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中州人?”“不是,我齐鲁的。”他看上去有些许失落。
但其实我和他的畅谈氛围在有人上车后便开始有点僵硬。
第一个上车的是个本地人。
我不习惯别人旁听聊天,这让我感觉浑然不自在,所以我没有再挑起话题,但是当司机问我某某怎么说的时候我还是一一回答纠正,又有点害怕露怯。
新一辈的闽东人,特别是像我这种学校教学从小到大都是普通话的人来说,本地话还是有不少说的不太到位的。
我害怕被笑。
这个尴尬情绪在司机问我闽东三江三个流派,练江该怎么说的时候到达了巅峰。因为我不知道,并且我不会说这俩个字的本地话。
我只能重复我不知道,那个大哥倒是坐不住开口解答了,只是我尴尬的只知道机械应好,后来他们俩聊起来了,我倒是乐得清闲,不久后他便下车了。
一趟路一个小时,乘客只有我和另一个大哥,可以想象如何寂寥。
司机在一个医院站停下来了,说等几分钟。
我能理解,因为医院站这里人最多,果然不久后就上来一个大叔,也是个本地人,只是他想着赖账。
我挺不满他的行为的,在他拿出手机说信号不好不付了的时候,我默默说了一句你还没有打开移动数据。
他大概是在司机再一次问我,某某用本地话怎么说的时候意识到我也是本地人,最后还是拖拖拉拉这一个借口那一个借口,总归过了三四站后付了钱。
过来医院的站点后陆陆续续上来不少人,俩个年轻人,俩个小女孩。
但是这一路难得尴尬。
那个大叔开始和我唠嗑,问我在上学吗?高中吗?什么学校啊?
我说过几天上大学了,他来了兴致,“什么学校呀?清华还是北大?”
我不知道这话里是不是带着讥讽,我只道是z大。
我之前一直以为z大在闽东人眼里是小清北,网上一直这么说,我的叔伯他们也是这般,只是在我暑假打工遇到的店员不认识z大让我有点意外,村里帮忙申请区奖金的姐姐百度z大是985还是211,还有这个大叔的默顿让我发现,哦,原来好像并不是这般。
这片土地似乎太过贫瘠荒芜,大家忙着在意脚下的六便士,遥远的月亮不会属于任何人,所以大家心知肚明,故而也不会花时间精力去记忆。
我怕别人知道,又担心别人不知道,我总是瑟缩,不太愿意报出名字,害怕觉得是在夸耀自己,让我觉得羞耻,可是我不觉得我的学校让人羞耻。
我总是很奇怪。
奇怪的羞耻感,奇怪的社恐条件。
害怕社交,又想要社交,又讨厌社交。
他问我考了多少分,我答652,他惊奇地说这可以上清北了吧,我赶忙否认,要680/690才够得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段内容。
我奇怪的羞耻点,我奇怪的分享欲。
我总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闪关点,在别人夸奖时不自然地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