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这颗头里一共有三件东西。”
“啊?除了人工耳蜗和义眼内置装置还有别的?”
黄霄蕴说:“你大脑有一个叫‘X’的植入体装置,是李远桥父亲李穆知留下的实验性产品,也是981成立初期的一个项目留下的……半成品。”
“半成品”这几个字真是让人莫名不安。
“难不成......我7岁就掌握那么多数学知识,就是因为它吗?”
黄霄蕴摇摇头:“那倒不是,你应该记得7岁那年为你植入了义眼内置装置,9岁那年它出现过一次比较严重的故障,你因此做了一次大手术,其实那次并不是义眼的问题。”
“我当时怎么了?”
“李院发现,你大脑前额叶皮层、杏仁核等很多区域都出现了异常,甚至有神经发育障碍的可能,怀疑是你小时候那次意外留下的脑损后遗症,加上两个植入装置同时工作,可能使你大脑负荷过载。植入体就是那次手术放进去的。”
“那植入了这个东西不就更加过载吗?”
“‘X’装置可以协调脑电信号,人的脑容量有限,就像一台计算机,它如果要高速运作和储存大量数据,就需要内存和显存足够大。而这个内置装置就相当于给你脑子插了个内存条,还优化了读卡慢的问题。而且你当时年纪小,认知结构还在形成阶段,某种程度上,它会优化你对事物认知的方式和逻辑结构。”
简单来说就是天才的基础上又加了个buff。
许师齐听完感觉头皮发麻:“为什么李穆知不发论文?为什么不申请专利?”
许师齐知道,A国在这过去的几十年里,一直都有不同的组织和科技公司,顶着伦理委员会和舆论的压力,研究这方面的技术。
但最终,间接成就了非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的发展和普及,这也是为何短短几十年,虚拟数字城市相关产业飞速发展。
“我二十多年来活得好好的,那证明这项技术已经成熟啦!还藏着掖着干嘛?”许师齐不解。
可黄霄蕴脸色凝重:“你确实是1号实验者,但其实还有0号实验者。在0号之前还有很多动物实验。而你是唯一幸存者。”
此话一出,许师齐也沉默了,良久他才问:“那0号是?”
黄霄蕴缓缓说出:“许维良。”
许师齐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我想李院保密的原因很简单,其一是0号实验者意外成了植物人,甚至现在还没找到原因,其二是这项临床试验是没有经过智游伦理委员会审核批准的。”
“李院的父亲是哪年去世的来着?”许师齐突然感觉有种怪异的巧合。
“2064年,李穆知亲自操刀,为你爸植入了装置,第二年,他就在前往E国参加研讨会时遭遇公路抢劫被杀。”黄霄蕴说,“没错,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很巧合。”
黄霄蕴继续回忆:“‘X’的研究是秘密进行的,听981的前辈说,试验早在本世纪20年代就已经开始,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至今横跨七八十年,核心成员陆续离世或离开,李穆知已经是最后一位,他生前完成了两件植入体成品,他甚至没有命名,只在手稿打了个叉表示,李远桥也只能通过残缺的研究记录来了解关于‘X’的研究,很多问题,他也还没有找到答案。”
许师齐脊背发凉,如果父亲的意外是植入体造成的,那是不是我也随时会步他后尘。自己现在还活着,是否纯粹是还没遇到父亲遭遇的那个危险节点?
“那爸是怎么成植物人的?”
“你父亲曾在四十二军的技术营里待过,只是在一次海外维和行动中,他所在的连队遭遇了伊甸公司的突袭,为了掩护连队主力的航空陆战队员,你父亲带领小队正面阻击伊甸公司的系统入侵,因此脑部神经受了损,并发症严重,虽然不影响日常生活,但他的指标已经无法达到四十二军的要求,不适合再回到前线。”
这一刻,许师齐想起了无数次去疗养院为父亲翻身的场景,身材并不高大的他在岁月的侵蚀下干瘦如材。
原来自己从来都不了解他。
许师齐也是从谢惟立口中知道不少关于四十二军技术营的传说,在如今全面信息化的现代战场上,已经不是纯靠拼体力和火力的年代。
在局部小范围热战的背后,人们安享太平,在数字城市与现实世界中自由穿梭,生产生活,但和平年代的数字洪流中,四十二军坚守着一道无形的防线。
“所以父亲是想回到前线所以才接收植入体的实验吗?他有没有想过这样可能会死?”
“科学和医学的边界是实验一点点拓展的,而试验就意味着失败和牺牲,”黄霄蕴说,“植入后他确实指标恢复到了比从前更好的水平,并发症也消失了,我们都觉得很神奇,为什么植入体可以在如此短时间内与人体机能融合得那么完美,即使是再完美的仿生材料,植入人体也会有适应和调整的过程。”
许师齐说:“确实,我甚至长这么大,都还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塞了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国内外在过去几十年的相关试验,本质都是以侵入式脑机接口为基础,其实就是脑电信号捕捉和输出输入的技术,而且转化的效果一般,如今看来已经不算太超前。
“根据李穆知留下的资料,李远桥发现了一种他没见过的材料,资料里被命名为‘火种’。这仿佛是为人体大脑量身定制的超级仿生材料。”
火种?许师齐感觉怎么这么耳熟?
黄霄蕴眼眶略红:“几年后,李远桥决定为你植入‘X’的时候,是充分考虑了许维良的数据,只是没想到他后来在一次任务中,突发大脑过载,他竟然出现了严重排异反应,然后就......完全来不及抢救......”
许师齐紧张地问:“究竟是排异反应延迟到一定时限刚好发作,还是他在任务中遭到了敌方的某种攻击?比如神经性病毒感染?”
黄霄蕴摇摇头:“行动细节保密,我作为配偶也无从知晓。”
许师齐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个定时炸弹,而且他还无法确定它倒计时还剩多少。
“或许,李院的推断是对的,他事后分析,‘X’可能需要消耗某种生物化学能源,这种能源可能需要人体合成,人体就像一块滋养它运作的电池,这一切都是靠消耗电池寿命为代价的,一旦某种平衡被打破,就会......”
许师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身上的各种器官总是那么多灾多难。为什么李院和父母总是担心他夭折。
没想到啊,我这块电池,竟然苟了这么多年还没鼓包漏液。
这tm也算是天选受难者了。
黄霄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平复情绪:“归根结底是我们对‘火种’还不了解,而后四十二军介入调查,但没有结果,也有可能是查到什么,直接封存了。”
“妈,为什么李穆知会将这种未知材料命名为‘火种’?”
许师齐瞬间想起荼紫曾经讲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好像就和“火种”有关。
不过应该只是巧合。
“这事,或许只有李穆知本人才知道了,毕竟是他的手稿。”
夜幕降临,黄霄蕴推着许师齐的轮椅返回住院大楼。
“阿齐,或许你们这一代人已经无法理解你父亲的那种信仰,我们只希望你知道这件事后,不要怨恨我们和李院当年的决定,我们当时确实是对副作用后果缺乏考量”黄霄蕴说,“当时,你那么小就表现出了出色的天赋,我们实在不想你因为脑部机能受损而变成一个……”
我差点就变成了一个弱智的脑瘫是吗?
而且我还听力受损,很可能会失去语言能力。
许师齐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