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翠翠

“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第一名的奖品,是个搪瓷缸子,沿口一圈蓝色,瓷白的杯壁上写个又大又红的“奖”。

隔天,江弦就端着这“奖杯”上北影厂开会了。

倍儿有排面,沈从文都多看了好几眼。

“翠翠应该是个天真、纯洁的少女,有我们湘西一带味道的女孩子,在水边生,在水边长...”沈老师表达着他的美好想象。

江弦低着头,抓紧空闲,给朱琳的俩配角多加了两句词儿。

他也只能帮她这么多了。

角色是导演来定,他也没办法搅和。

这年头电影拍的不好,得向全国人民谢罪。

不像后世,一切围着资本走,金主的小三、小四、小五...哪怕是条狗,都能给安排一重要角色。

之后就是开会,商讨角色,定翠翠的演员。

北影厂的三朵金花,刘小庆、李秀明、张金玲...皆不入凌子风和沈从文的眼。

方舒?

方舒跟着张铁林演电视剧呢,嗡嗡嗡后第一部电视剧《有一个青年》,完事儿马上又跟陈佩斯、刘晓庆演了喜剧片《瞧这一家子》。

其实《边城》原定的翠翠,是个成都小姑娘:戴呐。

拍《边城》那会儿,她才13岁,毫无表演经验,全靠小女孩天生的纯真、娇憨。

只可惜,江弦这只蝴蝶扇动翅膀,愣是把《边城》的拍摄提早了好几年。

人戴呐这会儿十岁不到,拉来让演春心萌动,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四月,《边城》剧组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寻找翠翠”工作,还在《京城晚报》刊登了一篇《翠翠,你在哪里?》的文章。

一时间,全国范围内掀起寻找翠翠的热潮。

......

翌日,江弦还没睡醒呢,房门就被拍的咚咚响。

他打个哈欠,披两件儿衣服,趿拉着鞋,开开门儿,外面儿站着施文新。

“江老师,还没睡醒呢?”

“害,我年轻,觉多。”

他一点也不羞愧。

罗素说:不要因为睡懒觉而感到自责,因为你起来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乐趣,就不是浪费时间。

“江老师,翠翠的演员来试镜了,沈老和凌导都想让你过去看看。”

“是么?”

江弦赶紧提上鞋帮子。

他还蛮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演员,才能入了沈从文和凌子风的法眼。

小会议室里,人已来齐。

江弦端着奖杯匆匆进来,颔首和大伙示意,随后拎把椅子在角落坐下。

他刚砸吧口茶水儿,就听到门外有动静,跟着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一个不多点高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弦以及其他人的目光都朝门口望去。

这是一小女孩,嘴上抹了很夸张的口红,眉心处还点了个小红点儿,脚踩双白花花的胶白鞋。

“老师们好。”

小女孩说话挺大方。

“我叫陈红。”

坐角落的江弦一哆嗦。

陈红?

“你好陈红,请坐。”

凌子风和蔼的笑笑,“你今年多大了?”

“12岁。”

“听说你在江西出生?”

“我家在JX省SR市铅山县。”

“你是江西人啊...”凌子风和沈从文对视一眼,二人眼睛愈发的亮。

“你父母从事什么工作?”

“我父母都是军人干部。”

“你看过《边城》么?”

“没看过,听说是个小姑娘的故事。”

“嗯,我们就是来请你演这个小姑娘的。”

凌子风拿出份剧本儿,让她念了段台词儿,试着演了演,“你父母同意你出演《边城》这部电影吗?”

“我家里都很支持,我外公以前在湘西打过仗,对那里有感情。”陈红脆生生道。

“她外公是...?”凌子风问了句旁边儿人,很快得到个答案,点了点头。

“你先拿份儿剧本回招待所,先读,尽量读懂,读不懂...”

凌子风往四周一瞄,瞅着在角落里玩奖杯那货,“读不懂,就找这个江弦哥哥,他是大作家,文化水平高,让他给你讲讲。”

“?”

江弦有点儿无语。

我又不是德华。

扔个小孩姐给我是啥意思?

“谢谢导演爷爷,谢谢老师们。”陈红鞠了一躬,又瞄了眼江弦,觉得还挺帅。

陈红告辞以后,这边儿又立马开会。

“挺好的,才12岁,花骨朵一样清纯美丽。”

“就是有点儿出尘那感觉,眼神不太灵巧,挺空洞,挺飘。”

“行了,翠翠这角色,就是要沉静、朴实,小丫头皮肤能再黑点儿就更好了。”

“就她吧,年纪又小,又是江西长大的,怎么看怎么合适。”

江弦蹲角落里安静听着。

他是没想到,北影厂居然找着了这个年纪的陈红。

陈红17岁出道,被琼瑶夸是“内地第一美人”,家境显赫,外公曾担任湘西省军区司令,参与过北伐,妥妥的三代背景。

她在《聊斋》中演连城、在《红楼》中演紫鹃、在《三国》中演貂蝉、在《太平》中演太平...

陈皑鸽为了她,不惜抛弃了同居多年的倪平。

给倪平伤惨了,后来倪平说:如果有下辈子,我既不要爹娘,也不要孩子和家庭。

......

一晃几天又过去。

陈红已经跟江弦混熟,常来他这儿蹭吃蹭喝。

“上饶是个啥地方?”

“反正没有京城热闹。”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才不喜欢别人呢,我们班倒是有好多男生喜欢我。”

“几个?”

“三、四个吧,为了争我还打架呢...”

江弦听得嘎嘎乐。

“后来呢?”

“他们太粗鲁了,我一个也看不上。”

正说话呢,门咚咚咚被敲响。

江弦一打开,陈皑鸽站在外面儿。

他瞥眼屋里,“这谁家小孩儿?”

妹子翻个白眼儿。

“你特么才小孩呢,我初中生。”

“陈红,不许说脏话。”

陈皑鸽也不跟她计较,像模像样作个揖。

“江兄,皑鸽有一事相求。”

“你先说事。”江弦谨慎。

陈皑鸽面露腼腆。

“我这不是...一直有个追求对象...”

江弦乐了,“妇女之友”陈大导竟还有如此作态?这纯洁的七零年代呐。

“写情书是吧。”

江弦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陈皑鸽从怀里掏出页皱皱巴巴的纸。

“我写了一封,总觉差了点意思,想请你指点一二。”

江弦铺到桌子上,陈红也好奇的凑过来。

“一边玩去。”陈皑鸽带着唬色瞪她一眼。

“切。”

陈红不怵他,就挤江弦胳膊边上看。

[加林同志:您好,见信如握手。

近来天气尚冷,望你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们在这短短的时间,结为知心“兄妹”,并且思想明确,又有一个奋斗目标。

我们虽各处一方,收到你的信和照片,回想起我们的朋友之情,就像见了面一样。

美好的鲜花迎着我们两人,为美好的未来前进吧!

如有错字,万望你来信帮助指教,我虚心接受...]

“这啥玩意?”江弦眉头紧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