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要摆接风宴,李嗣业拒绝了。
他不想因为喝酒,而耽误了军情。
杨天真早就在为攻打潼关做准备了。
如今大军集合,第二日就出发。
依旧是高适来统率全军,杜甫做幕僚,杨天真随军。
李锡的两千陌刀兵做先锋,李嗣业随军。
程元振和射生军,留守长安,盯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兵发潼关!
长安距潼关,路程两百六十里。轻骑一日可到,但大军带了辎重,往往要行军八九日。
这也就意味着,长安大军一动,一天之后崔乾佑就会得到消息,开始做准备。
而杨天真,也可以随时命大军抛弃辎重,加速抵达。但一路都要提防,敌军在沿途设下埋伏。
两军的斗智,也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行军途中,杜甫将近日的一些见闻,说给杨相。
“杨相,前几日王维找过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两人素来没有交往,他突然来找我,就感觉很奇怪。”
杨天真对王维这个人,还是有一些好感的。但没有动过拉拢的心思。
一开始或许想过,以王维在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声望,拉拢过来一定会有很大帮助。
但自从金殿上,感受到王维纠结的立场,就断了这个想法。
此人,中了佛毒,太佛了!
“哦?他说了什么?”
杜甫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
“王维来到我家,说我过的太清寒,问我要不要搬去辋川别业,跟他作伴?”
“我只当他是随口客气,就没当一回事。谁都知道,虽然我祖上也出自京兆杜氏,我母亲也是崔氏,但我一向不愿意攀附。”
“可王维闲聊之间,再三邀请我去,还说有几个好朋友在,大家一起聊聊杨相。”
说到这里,杨天真就明白了,他们已经私下里在联络一些人,可能是要对抗自己。
“那你去了吗?”
杜甫面色不豫,冷哼了一声,傲然说道。
“以前我还很敬重王维的才名。可这次,他似乎在帮那些高门豪族,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我岂能与他们一起做那苟且之事?”
杨天真禁不住笑了出来。
杜甫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脾气还很大。
难怪他活着的时候,名声一直赶不上李白、王维那些人,连中流都很勉强。
能欣赏杜甫的,也就是李白、高适、严武,这几个人。
“你又没去,怎么知道他们做的是苟且之事?”
杜甫愤愤然说道。
“王维拿了一首他新写的诗给我看。这首诗是骂杨相的。”
“我觉得他在刻意诋毁杨相,根本就不了解杨相所为的深意。”
“我这里有抄录了一份,请杨相过目。”
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来,递给杨天真。
展开一看,确实是一首带节奏的诗。
《题赠龙武冤死英魂》
“龙武八千豪,腰挂雁翎刀。
碧血磨干戟,白虹冲青霄。
昏令决灞水,三军丧一朝。
白幡遍长安,奸相笑功高!”
念了一遍,杨天真笑道。
“王维这是在说我,功劳建立在龙武卫的尸体之上。倒是也没说错。”
“呵呵!”
杜甫却愤愤不平的说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龙武卫先前试图谋反,杨相给了他们为国尽忠的机会,又给了高昂的抚恤。我认为,这是一桩美谈。”
“他们享受了守卫长安之利,又安能以烈士性命来讽刺功臣?”
杨天真倒不觉得有什么。带节奏的,不都是这样。他们吹毛求疵,目的只是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
节奏这东西,讨厌就讨厌在,不解释不行,但认真你就输了。
让人左右为难。
“这首诗,是不是已经在长安传开?又出现了很多应和之作?”
杜甫忧心忡忡的答道。
“是,已经在文人士子中传疯了。我认为,应当及时制止这种苗头。发布公告,澄清不正确的观点。”
岂料,杨天真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杜甫的提议。
这让杜甫大为不解。
他已经完全站在了杨相这边,认为为了一个大的目标,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也是理所当然。
不明白杨相为什么不去匡正百姓的观念?不知道人言可畏吗?
不应该啊!
“杨相,如果任由百姓误解,恐怕最后会严重影响士气,瓦解大军战力啊!”
杨天真理解杜甫的心急,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
往往越是想要匡正百姓观念,百姓就越逆反。最后也只能适得其反。
“这样吧,你即刻返回长安,去揭露那些高门豪族暗地里投降叛军的情况。”
“不过这么做,就要公开与一众高门为敌。你,敢吗?”
杜甫思考片刻,才了解杨相的用心。
与葬送龙武卫相比,显然投降叛军更不能接受!
高门煽动起来批评杨相的民意,会被引导到群口骂叛徒的轨道上。
好一招祸水东引!
“我愿意去做!哪怕是与天下高门为敌,也绝不退让!”
杜甫这种刚硬的性格,就注定了他混不了官场。
但好在,他现在是为杨天真办事。有了杨天真的照顾提携,他反而有可能,走上人生巅峰。
“切记,忍住不要去解释,会越描越黑。”
杜甫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回长安去了。
心中是翻腾滚烫的热血。
今日从杨相这里,又学到一招对付流言的办法。
誓必要用自己毕生所学,来维护大唐不灭的荣耀!
前方,潼关。
杨天真撒出两百斥候,打探各方消息。
他在等一个机会。
李光弼大军,什么时候渡黄河?
对叛军而言,李光弼是一个威胁更大的人物。
崔乾佑一定会把主要的力量,用来狙击李光弼渡河。
杨天真不急于攻打。
让他们双方先互相消耗一下,等崔乾佑最疲惫的时候,就是他最佳的攻打时机!
虽说这样,会让李光弼的损失有点大。那也没办法,他实力越强,对自己的威胁就越大。
还是多损失一点吧。
杨天真觉得自己好难,内部外部都是对手。
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还要想办法打败叛军。
不世之功,从来都不是那么好立的。
可自己这条路,貌似比别人更难得的多。
太没天理了!
可还能怎样?也只能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下去。
直至扫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