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真一脸郑而重之的态度，对着李光弼胡扯。
“安禄山，以安为姓，以禄山为名。一旦天下不安了，钱粮耗尽了，他的气数也就尽了。”
“反观安庆绪，凡事情有新开头，都是值得庆贺的。他弑父继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这个……好像，也没那么理所当然吧？
李光弼和李嗣业，都皱眉看着他，满脸狐疑。
要不是杨相的身份摆在这，估计他们早就不想听了。
杨天真无奈，继续说道。
“山为艮，意为多艰难险阻。燕字十五画，亦为艮。这一山又一山的，险上加险，寓意安禄山命不久矣！”
这玩意，虽然有点唯心了，但毕竟是源自周易的总结。听上去，就可信了一大截。
李光弼也非常希望杨相说的是真的。
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甭管是不是真的，现在趁势攻打洛阳，都是一个好时机。”
“也能向天下宣告，大唐已进入反攻阶段。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当然，如果安禄山真的死了，更是千载难逢的绝世良机，不可错过！”
李嗣业不想参与。
虽然他也想尽快平叛，但他记得跟杨相还有一场赌约。
他也不希望至德皇帝，输了这场赌约。
“方才城破，我已经找到了被俘的监军太监边令城。暂时捆在那里，没来得及处理。”
“现在，我得失陪一下，去宰了边令城，为高仙芝将军报仇！”
理由很充分。
但杨天真清楚李嗣业的顾忌，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李骠骑先登潼关城，这一战必定再次天下扬名。”
“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眼巴巴的盼望着，你能再接再励，光复洛阳。”
“难道李骠骑，要辜负天下百姓的殷殷期望？”
这一下道德绑架，把李嗣业给架到了高处，下也下不来。
身为名将，名才是关键。因为名声响亮，就只能活在百姓的期望之中。辜负了百姓，那就是塌房。
李嗣业不懂塌房，但很清楚辜负百姓期望的后果。
这下纠结了。
李光弼不知道赌约的事，就是奇怪，为什么李嗣业会在进攻洛阳这事上，表现的这么犹豫？
“男子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这还有什么想的？”
“直说吧，攻打洛阳，没你不行！”
“你要是不去，我恐怕也要先往长安面圣，让大军休整一番。”
“这次的大好时机，就只能白白浪费了。”
这相当于，又给李嗣业加了一重道德绑架。
李嗣业一听，要因为他而放弃这次的作战计划。这个锅，他可不能背。
而且李嗣业注意到，刚刚李光弼说的是，往长安面圣。这意味着，李光弼依旧是尊天宝皇帝的。
两人政治立场不同！
再看看杨相，这翁婿俩立场相同，必定是联手来打压他。
李嗣业感觉，自己好像是躲不过进攻洛阳这件事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一点。能够光复洛阳，成就功名，于他自身也是好事。
也只能祈祷，至德皇帝那边，更加顺利。有名将郭子仪统军，击溃吐蕃大军，也不是难事吧。
“那好吧，我去。”
“但我们都去攻打洛阳了，这里这么多降兵怎么办？”
八万降兵，基本都是胡人。不管带上，还是留在潼关看管，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一旦降兵逮住机会作乱，就会让前线大军，陷入绝地，粮草断绝。
杨天真对着李光弼、李嗣业两人，微微一笑。
“我不去。”
“这些降兵，我要尽快带去凤翔安置。要是慢了，恐怕吐蕃大军就要打到长安城下了！”
杨相说话太气人，不光李嗣业，就连李光弼也接受不了。
这也太贬低太子李亨了。就算他们再不济，也不至于一触即溃吧。
李嗣业忿忿不平的说了一句。
“到时候，至德皇帝无往不利，看你的脸往哪放？”
这次，杨天真只是笑笑，没有跟他争论。
李嗣业还是太天真啊，没有看清李亨这个人。
李亨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相信统军的大将，而相信宦官。很快就会搞出，一个太监率领一群将军打仗的事。
到时候，伤最深的，就是这些曾经对他充满期待的大将！
不如现在就远离。
计议已定。
杨天真命人，在潼关城头上设祭坛。祭奠那些战死潼关的英灵，以及被冤杀的高仙芝、封常清等人。
山河昭昭，前路迢迢，先人既往，后者开来。
茫茫大地，浩浩苍冥，英魂不灭，伏惟尚飧！
李嗣业亲手操刀，将边令城绑在柱子上。
没有千刀万剐的繁琐操作，就只是一刀断手，一刀断脚，一刀剖腹，一刀砍头。
史上第一个监军太监，在痛苦的惨号中，向天下宣告了一件事。太监插手军务，祸国殃民，害兵害将，当乱刀分尸！
李嗣业出了那口憋了很久的闷气。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次的祭祀，其实也是杨相的一计。
针对的，是太子李亨。
不出意外的话，李亨还是会任用两个亲信太监来统领诸将。一个大太监李辅国，一个大太监鱼朝恩。
本来还应该有个程元振，但此人被杨相截胡，留在了身边。
将来，抵制太监监军的声浪兴起，李嗣业作为发起人之一，与李亨的矛盾就不可调和。
尽管现在的李嗣业，还是想要扶持李亨。可杨天真的安排，已经注定他的未来，一定会与李亨分道扬镳。
被操控了命运，而不自知。
算计人心最难防，即便是李嗣业这样的名将，也根本算不了那么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人生而不平等，但最大的不平等，却算不上家产与教育，而是智商。
智商的不平等，任谁也没办法改变！
足够聪明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脑子不够，就只配被人玩弄。
结束了祭祀，杨天真令高适即刻整军，准备返回长安。
押送着八万俘虏，速度不会很快。但这段时间，杨天真可以好好探听一下，长安那帮豪门，发起的舆论战怎样了？
一旦他回到长安，就是定鼎一击的时刻。
舆论战，有时比战场上搏杀，更为致命。
临走，杨天真把后续跟上来的辎重，全都送给了李光弼。
老丈人嘛，要多一些羁绊，才能更深度的捆绑。让他成为自己的一个保护罩。
未来天下，还有何人能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