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复苏的我

黄昏晓,黑鸦归巢。

招魂幡挂纸钱撒。

长板凳上堆死客。

天上阴光放。

又是一个月圆夜。

......

大周㪢山脚下。

八个满身狼狈、形容枯槁的黑甲骑士,正在月色中亡命狂奔。

“大家慢点,赵三娃和魏大胆要撑不住了!”

“他奶奶的!宁喻县城到底还有多远,我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别着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那条路转过去就能看见城外义庄了,咱们就到那里歇歇。”

“万一那东西追上来怎么办?”

“不歇不行,再这样下去,别说马了,我都快要颠死了!”

“哎......希望,我们运气没这么差吧。”

谈话间。

山林渐渐褪去。

一座老旧破败的青黑建筑很快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

咚咚咚!

咚咚咚!

深夜,义庄守尸人六伯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奇怪了,怎么这么晚还有客人,死的这么急吗?”

不等六伯起身。

就见一群人踹开了义庄大门,如虎狼般扑了进来,将他从卧房拖到了前厅的停尸房。

看那甲胄的样式。

这应该是两百里外,㪢山背后,那些负责监督灵渠开掘的大头兵。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锵!

听到拔刀声,六伯亡魂大冒,连忙跪地求饶:“军爷!饶命啊!!”

叫做黑娃的甲士并不说话,将刀架在六伯脖子上后,对门外喊道:“伍长,这里就只有一个老伯和四具尸体!”

生性警惕的伍长方成明这才迈步走进义庄,一番打量后,他的视线停在了靠门的那具尸体上。

它五官俊秀,皮肤雪白,五指细长,看起来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但奇怪的是,它却有一头短发,并且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奇装异服。

坎肩不像坎肩,马褂不像马褂,蓝白色的条纹短衣上还写着【青山精神病院】这几个不认识的怪字。

方成明自问见多识广,但却分辨不出它身上的衣物材质。

摸了摸后,只觉得柔软非常,怕不是皇家贡品。

这样的人也会贱留义庄吗?

他莫名有些好奇的道:“这尸体怎么来的?”

噗嗤一声。

方成明身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甲士突然就笑了出来。

“二叔,你管他怎么来的呢,人都死了,有好东西也早被人扒光了!”

方午新一屁股坐在具溺死的女尸旁边,对着六伯道:“快去给大爷烧火做饭,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给我拿上来!”

方成明面色难看,一巴掌拍在侄儿的头上道:“臭小子,怎么跟我说话呢?若你二叔没这份好奇心,咱们早就留在㪢山了!”

“额......二叔你说的是!那老头,老实交代,这尸体是哪儿来的?”

“天.....天上掉下来的......”

方午新一愣之后,顿时大怒,上去一脚踹翻了六伯:“你敢戏耍方爷爷不成?”

“哎哟!真是,啊!别打了,别打了!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老儿骗谁也不敢骗您啊!”

“当时小老儿只是想着他衣着华贵,若是有亲人来寻,能得点赏钱,这才搬了回来!”

“几位军爷明鉴啊!”

见他不像说谎。

捂着肚子上伤口,面色苍白的魏大胆顿时颤抖道:“不会又是那种东西吧?”

方成明警惕观察片刻后道:“应该不是,不然这老儿不可能还活着……也许,是被什么猛禽带来的吧……”

六伯捂着流血的鼻子,有些奇怪的道:“敢问各位军爷,你们说的那种东西,到底是?”

八人对此似乎讳莫如深。

沉默中,还是方午新畏畏缩缩道了句:“那都是些不可名状之物!”

六伯讪笑着道:“我看各位军爷也是有武道傍身的人物,什么不可名状,一刀下去不也.......”

这时。

义庄中刚点上的油灯突然一阵晃动。

六伯猛地住口,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方午新背后。

嘎吱。

那具浮肿的女尸,竟睁开了眼睛,缓缓转过头来,眼珠转动,似乎在看着众人。

而且不仅是她。

此刻义庄中躺着的其他三位“客人”,都有了复苏的迹象。

“鬼啊!!”

六伯吓得泪流满面:“是那具尸体!一定是他,呜呜呜!我就说怎么会有尸体从天上掉下来!军爷,你们快把他弄出去啊。”

“不是那具尸体……”,方成明的脸色煞白的道,是我们开凿灵渠时挖出的那个鬼东西,它真跟来了!”

当初就是这样。

那东西出现的时候,渠岸里埋着的那些猝死、累死、病死的劳役尸体们全都活了过来。

让死人复苏。

这是它出现时的征兆!

魏大胆神情崩溃的惨笑起来:“那东西杀了渠上的三百兄弟还不够,现在还想要我们的命.......”

“伍长,跟他拼了吧!”

“别急,它不会一开始就杀人,我们还有时间,快想想我们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一定有办法.......”

......

当这群逃兵在激烈讨论时。

停尸床上的那个少年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还活着吗?”

许夜安麻木的大脑,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它已经不需要氧气的现实。

神经元们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跳动着,唤醒藏在脑子里的意识和记忆。

“我记得,精神病院新来的主治医生,好像把我绑到天台上推了下来。”

十七楼。

应该是死的不能再死才对。

但现在......

许夜安抬起头来。

油灯昏黄光芒,照出周围一片穿着甲胄的士兵,还有几具正在活动的尸体。

是在拍戏吗?

不,不对,那个人腹部的伤口深到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这不可能是化妆效果。

穿越?

地狱?

或者是死前的幻觉?

许夜安想要试着抬手,但是身体却非常僵硬,只能小幅度的活动。

有趣!

他缓缓移动着身体,

好奇的打量着义庄中的一切。

......

“二叔,你想到办法了吗?”

“有个主意可以试试!”

方成明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抽出了刀:“还记得我们逃跑的时候吗?另一队人里有个家伙伤的更重,而且叫的跟杀猪似的,结果那鬼东西就去追他们了。”

方午新眼神顿时一亮,低头看向了六伯。

后者一愣之后,马上哭嚎求饶起来:“几位军爷饶命啊!我,我.......这些尸体也可以对不对?你们要找诱饵的话,用它们怎么样?”

停尸床上,除了许夜安以外的三个家伙,听到这句话后,都动的更急促了些。

方成明摇摇头,一句话打破了六伯的幻想:“他们虽然活了,但是感觉不到痛觉,也不会死,不可能做诱饵的,所以.....老人家,对不起了,我们也只是想活命而已。”

见祸水东引没用,六伯又色厉内荏的威胁起来:“我是衙门的人,你们敢动我,县太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也要你活下来再说!午新,给我按住他!”

“得嘞!”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噗嗤!

方成明不顾六伯的挣扎哀嚎,一刀就把他的两只脚掌砍了下来。

“啊!!”

六伯疼的直接晕了过去。

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满脸狰狞的方午新为六伯包扎后,从后堂端来一盆冰水,将他泼醒。

六伯惨叫几声后又猛地住嘴。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哀嚎,就会招惹来那东西。

他不想死!

“哟,老东西还挺硬气。”

方午新左右看看,突然冷笑起来,将六伯绑到了房檐上吊着,然后取来几盏油灯,放在他的身下,烧烤起来。

苍老的皮肤很快就散发焦糊的味道。

六伯牙关一松,再也忍耐不住,凄厉的惨叫起来。

“早这样不就完了,何必受这份罪?”

方午新冷笑两声,看向场中正在复苏的四具尸体道:“二叔,它们怎么办?”

“反正复苏时间只有七天,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走!”

甲士们冲出义庄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又渐渐远去。

义庄中只剩下了六伯的哭喊声。

尸体们,在惨叫的刺激下,复苏的越来越快,动静也越来越大。

虽然他们暂时还无法交流。

但是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紧迫感,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靠近。

在其他尸体胡乱挣扎的时候。

许夜安却只是偶尔动一次,然后就会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许夜安突的喃喃自语:“复苏后身体的神经产生了错乱,难怪行动不起来,看来还需要再调整一下。”

义庄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旁边挣扎的三尸齐齐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明明大家是一起复苏的。

为什么就你能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