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信教徒
- 赛博触手怪的打工日常
- 胖头肥咸鱼
- 6008字
- 2024-03-19 18:54:41
漂泊终地,地处破碎群岛的最西边的Y岛南端,全称金闪闪美丽家园,又称破碎乌托邦,污秽终点站,文明禁区。
除了出生在漂泊终地的倒霉蛋儿,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外面犯了事儿的垃圾和渣滓,他们中大多是罪犯,当然也不乏赛博疯子、逃税者和电子瘾君子。
正如那句由来已久的俚语——如果你犯了事儿,就去漂泊终地吧,那里联邦法警是不敢进去的,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新的人生。
联邦对这里向来不管不问,他们只是在漂泊终地周围的海域布防,击毙任何想要从漂泊终地里溜出来的东西。
简单点说,漂泊终地就像破碎群岛身上的恶性肿瘤,只要癌细胞不转移,谁都不会去管。
况且,联邦还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生化实验、武器威力实验,就算是垃圾也不会被浪费。
正因为这样,此刻站在符文主教面前的马什,才会如此坚定的摇头;
“感谢您对我的认可,但是抱歉,尊敬的主教大人,我没法潜下心来研究教义,这对那些年轻的种子不公平。”
面对站在偌大噤默教派最顶端的主教,马什不卑不亢,给出了自己不愿意离开金盏花再利用有限公司的理由;
他是有资格这样面对教派主教的;
因为在噤默教派,为新入教异教徒授课的布道者从来都不是一个职位,而是一件消耗品,一件极为昂贵的消耗品。
成为布道者,首先需要了解圣典,然后需要背诵圣典,最后才能阐述圣典。
识字不难,但在漂泊终地,识字的人却不多,单单这一点,便淘汰了百分之八十;
然后就是了解圣典,要知道在磐帕尔世界,知识不仅仅是知识,还是力量、灾难、厄运的代名词;
有些知识,压根不需要理解,只要听到,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灾难,相比这些灾难,死亡或许可以称得上善终。
根据知识基础准则第一条【知识就是力量,不同的知识带来不同的力量,而不同知识的组合形成各种千奇百怪的力量】和第一基石定律【越坚信,越强大;越详尽,越稳固;越传播,越深远】;
当有足够多的人坚信左脚踩右脚可以升天时,这条谬论就会成为常识,那么左脚踩右脚就可以升天。
而噤默教派的圣典《大智慧噤默圣言论》,更是邪典中的邪典,不说理解,单单只是听,就必然不分敌我的受到污染从而有较大的可能引发畸变。
为什么布道者是消耗品,这就是原因;
马什对面,符文主教拧着眉头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
“马什,你还是不信我主【寂静深海】吗?”
闻言,未曾想到主教会这般问的马什微微一愣,随即自嘲般的笑了笑,跟着坦然点头。
“是的,尊敬的主教大人,我从未信过我主,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坚持布道如此久的原因。
您知道的,因为压根不信我主,所以不受我主圣典的影响,可一旦我什么都不干潜心研究教义,那我最终也会变成一个消耗品,而我的虔诚...
若我这个布道者用无比狂热的态度去布道,那我语言中的力量将会强于现在百倍,这对那些初次接触圣典,身心还未做好准备的学徒们也太不公平了。
与其这般,不如让我这个不虔诚的家伙继续为教派做贡献。
这大概是主对我的惩罚,也是主对我的恩赐,请您恩准。”
话音落下,神奇的力量好似无形声波般回荡在符文主教的心田,片刻功夫,就见这位光头上纹满圣典密语的老家伙点了点头,
“我在主的目光下准许你的恳求,宽容你的僭越,容忍你的自由;
但马什你记好,主的恩赐不容挥霍,你每月必须主持四场布道,这亦是主对你的惩罚。”
四场...比一般布道者多两场,还行。
心中简单盘算了下,马什接过符文主教递过来的手掌,象征性的吻了下他手上刻着教会纹章的黑曜石戒指,随即离开了这间满是恶臭的地狱。
屋外,凯尔在守门侍卫的视线中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比之产房外的男人们也不遑多让,见‘产妇’马什出来,凯尔上前,明明很关心,面上却摆出一副平淡模样。
“谈完了,主教允了?”
“回去说。”
简单应了句,马什迈步便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已是深夜,楼与楼之间狭窄的空隙好似一张张敞开的恐怖蛇吻;头顶上私拉乱接的水管电线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映射出各式诡异莫测的图案;脚下,污水混着粪便尿液,肆意流淌,奇形怪状的猫鼠游荡其中,好不快活。
马什和凯尔,一前一后走在其中,只有空荡的脚步声回响,可最后,还是凯尔忍不住打破了寂静。
“马什,符文主教他...没...没...难为你吧?”
闻言,走在前面的马什脚步没停,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算不上难为,只不过每月加了两次布道任务罢了。”
“什么!两次!那岂不是每月四次?!”伴着惊骇回应,身后的脚步声停下了;
见状,马什亦停下脚步转过身,手中灯笼照亮身前一尺之地,照出凯尔那半张扭曲气愤的脸。
“你了解我的,不过是四次罢了,对我...”
“狗屎,你个该死的蠢货!废佬!
四次!你是想我下次再看到你的时候,给你的尸体剪触手吗?!
你知道四次什么概念吗?你没有时间平息圣典带给你的影响的!”
这会儿的凯尔活像一头困在陷阱里的野猪,也顾不上锃亮的皮鞋踩在排泄物上了,揪住马什就要往回走;
“不行!绝对不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该死脑子早就被圣典搅成脑花了,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的!”
凯尔手上用力,可以往很轻易就能拉动的马什却纹丝不动,黑暗中,他看见了马什那双漆黑的瞳孔。
“凯尔,冷静下来!
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瑞风城斯托坎维亚圣地的终极富豪生活!是延续千年的生命!是最高级的仿生仆人!是臀浪沙滩的纵情狂欢!
而且你别忘了,什么狗屁圣典,我压根就不在乎。”
这是真话,彻彻底底的发自内心的真话。
他是个穿越者,没有系统的穿越者,但他前世生活的纯唯物世界,就是他立足这个世界的金手指,他所接受的九年义务教育,就是他的超能力。
【知识可以转化为财富力量但并不直接等同于超能力】的潜意识贯彻了他的上辈子,而这恰恰符合了第一基石定律【越坚信,越强大;越详尽,越稳固;越传播,越深远】。
马什的潜意识坚信邪典不过是一本东拼西凑、写满了胡扯废话的呓语,而他坚信的程度,决定了他无所畏惧的程度。
这个世界上的人早已默认了知识就是力量,所以知识就是力量对他们而言就是常识和真理;而马什打心眼认为这句话就是放屁,那对他而言,这句话就是放屁。
一通好说歹说,凯尔这才冷静下来,却依旧攒着眉瞪着自己的好朋友。
“抱歉,我失态了,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们这么做,完全没拿你的命当回事。”
“切~谁会拿谁的命当回事啊,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太久了,可别忘了咱们可是异教徒啊!
不过你放心,在没爽到人生彻底失去快乐之前,我是不会寻死的。”
说到爽,马什微微一愣,立刻想起之前酒吧那杯没喝完的鼠油酒,喜悦值瞬息下降了三十个百分点,看向凯尔的眼神当即变得不善起来。
“凯尔,你欠我一杯鼠油酒什么时候还我?!”
“什么时候欠的?”凯尔下意识反问,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
毕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早已对马什的性格了若指掌,说句难听的,这家伙就是典型的【烟怎么散都行,但顺我打火机就绝对忍不了】的那种人。
抿了抿嘴,又嫌弃的瞥了眼自己好友,凯尔无奈叹气道:“别惦记你那馊臭的鼠油酒了,今天的带你整点好的。”
“整点好了,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可是‘欢迎光临,二楼贵宾两位’的那种好的?”
马什乐呵呵的问着,和自己不同,自己这个朋友可是单凭其极为过人的长相,就被教中长老派遣出去勾引良家妇女的强力选手。
毕竟异端邪教嘛,整点俊男美女玩拉人入教的套路,那可太正常了。
也正因如此,凯尔这家伙外面瞧着人模狗样,其实背地里玩的可花了,跟他混,可比去姐妹饭店攮老版SYTTR3080仿生人得劲多了。
没片刻犹豫,马什立马抱上了凯尔大腿,两人勾肩搭背,宿舍也不回了,直奔‘大壮游娱乐会所’而去。
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
第二天一早,马什捂着腰子,一路喊着‘my back’,离开了大壮游娱乐会所,来到城西的金盏花再利用有限公司;
说是公司,这地儿也不过是外围用防御型铁丝网围起来的、堆在漂泊终地外围的几间破烂集装箱;
而马什的工作,就是从城外捡垃圾的拾荒者手中收取有回收价值的垃圾。
漂泊终地本身就是个建立在垃圾堆上的聚集地,这里不仅仅是人的垃圾场,更是字面意义的垃圾场。
每隔一段时间,载着成千上万吨垃圾的联邦飞行器就会驾临这里,投下大片的不可回收垃圾;
马什刚穿越那会儿,整个破碎群岛最前线的博多城,甚至在这里扔下了一头长达两百米的怪兽残骸,不过近些年随着破碎群岛城市联邦的科技发展,怪兽残躯的开发价值被挖掘了出来,这才没了这种从天而降的‘大礼包’。
离开漂泊终地的水泥森林,头顶原本错中复杂的电线水线顿时被灰白色的天空取代,深吸一口混着腥咸水汽的恶臭气味,马修顺着人流,来到金盏花再利用有限公司。
门口,一个手持长管步枪的老头身披看不出颜色的破洞毛衣,见马什到来,一边让开身子,一边咧开满嘴黄牙的大嘴。
“早啊,马什,我昨晚又梦见我姐姐来找我了。”
“早,汉森,但愿她是穿着衣服来的。”马什举了举头上鸭舌帽,例行惯例和这个每晚都和姐姐梦嗨的骨科老变态打了个招呼。
“是的,她穿着衣服了,但是穿的很少,哦不,我是说她穿的很好。”
这个神经质的老家伙似乎非常介意别人脑补他姐姐,可他却又每天雷打不动的说着同样的话,马什不理解也不在意,只自顾往集装箱走。
几步路的功夫,来到办公地点门口,小巧又简陋的集装箱办公室里,一个与马什同样深蓝工装打扮的纤细身影正在忙碌。
“早啊,朱迪。”
“早安,马什先生,要来一发吗?”桌后,女人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张开那没有门牙的空洞嘴巴。
“不了谢谢。”马什早已见怪不怪的摇了摇头,迈步来到自己的工位前坐下。
漂泊终地的日子总是苦的,尤其对基因层面上力量不占优势的生理女性而言,朱迪就是这样小绵羊一样的漂亮女孩,她那喜欢另辟蹊径的男朋友用鞭子和教唆把她变成了这幅只知工作和张嘴的模样。
幸运的是,爱管闲事的马什给那家伙念了一段《大智慧噤默圣言论》,成功让他将自己罪恶的大头塞进了自己的罪恶的小头里。
不幸的是,亲爱的朱迪小姐每天早上见到他都会发出‘来一发’的邀请。
面对这种邀请,马什当然是拒绝的,他是典型的生意人,译为能谈生意绝不谈感情,而朱迪的邀请却满是畸形且沉重的谢意,他暂时消受不起。
轻轻摇头,将脑袋里的杂念抛除,马修看着破旧但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桌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朱迪,下次别动我的桌子,好吗?”
“好的,马什先生。”朱迪低垂着脑袋,眼珠上翻,使劲又别扭摆出一副仰视的模样。
“又是这样,你每次都答应的很好,但扭头就忘了。”马什挠头,对这家伙实在无可奈何,“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你就当我放屁好了,现在告诉我,我昨天放在桌上的旧芯片板哪去了?”
“左边第三个抽屉。”
得到答案,马什不再理会朱迪,转头翻起了自己的办公桌。
朱迪就是这样,有时候会把东西归置好,但更多时候,她会把自以为危险的小玩意儿藏起来,以达到保护可怜的马什先生的好意。
拉开抽屉,找到之前收到的旧芯片板,马什趁着上班前的最后一点空档,拿出起子研究了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人陆陆续续到齐了,不到三十平的集装箱,林林总总竟然塞了十个人和他们的工位,而最后来的,是一位体重相当重磅的中年男人;
站在门口,男人拍了拍又粗又短的手,扯着嗓子招呼了起来。
“来来来,都看我,看我看我,我说个事儿。”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放下手中假马日鬼的活计,望向门口,见众人都瞩目自己,男人面上肥肉得意的颤了颤,同时清了清嗓子。
“工作之前,我说个事儿啊!
大家都知道,咱们金盏花再利用有限公司其实是好人发展联盟的下属子公司,而老好人发展联盟,又隶属于老好人党;
最近都听说了吧,咱们老好人党党魁伯·谢特先生已经很老了,亟需选出一位新的党魁,竞选人,分别是睿智又好心的谢尔顿先生和伯·谢特先生的大儿子法克·谢特。
当然,我个人是支持谢尔顿先生的,他一直和我们站在一起,是真正我们着想的好人,而且他的功绩和善良有目共睹,至于你们...”
说到这里,男人稍稍顿了顿,身子不自觉直了三分,又重重清了清嗓子眼的老黄痰,道:
“作为下属公司,咱们有投票权,毕竟我们和城南的大智慧党不同,我们讲皿煮,每个人都是公司的主人嘛。
所以呢...我个人认为...不对...大家说说,我们应不应该团结起来,为我们争取更大的利益,为公司选择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男人再顿,目光扫过周遭,意思不言而喻;
破烂集装箱里,自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捧起了他的臭脚,扯着嗓子连声赞同;
“自然是应该的,斐布组长说的也太正确了!
但是斐布组长,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都说了每个人都是公司的主人,有什么问的直接提!”
“是是是,那我直说了,我认为,以我的智慧,让我选漂亮姑娘我在行,但让我票选党魁,我怕很难做出明智的选择啊!
我做错了不要紧,可就怕选错了伤害了大家的利益,要是这样,我可就太该死了。
这不...还是得由高瞻远瞩的您给出个主意?”
漂亮的配合!
角落里,事不关己的马什在心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这台阶递的,虽然略显粗糙,又急功近利了些,但大体方向是把握住了,既占住道德高地,又有效的将众人的利益捆在了一起。
对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漂泊终地人而言,已经不能再好了。
门口,胖胖的斐布组长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要是忽略他那怎都压不下的嘴角,大家伙还真就信了。
不过信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漂泊终地得一份正经工作可不容易,谁都不会为了所谓远在天边的党魁得罪了所在小组的组长。
“咳咳...那我出个主意?”
“您来吧,我们都信您。”
捧哏的还在催促,下一刻,斐布小小的眼睛竟然扫到了办公室的角落,沉吟了片刻,这家伙居然冲着角落开口了。
“马什,你认为呢?”
“哈?我?”马什一惊,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按理说,领导问到这种问题,犹豫一秒都是对领导的不尊重;
但关键是,马什他虽然讲理,但噤默教派不讲理啊;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票选,可噤默教派严令禁止教徒参加这类站边选队政治活动,但凡投票,一律弃权;
外加噤默教派的异教毒瘤属性,占据漂泊终地顶点的几大党派压根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找茬,久而久之,票选的时候,大家都默认异教徒不存在。
自己异教徒的身份根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这斐布脑子坏了,问我的意见?!
不对不对,这老奸贼没那么蠢,难不成收了别人好处,想把教派拉下水?还是说收了教派好处,想把我一脚踹回教派?
一瞬间,马什思绪千回百转,眨眼功夫,这奸猾小贼脸上就挤出了谄媚笑容。
“自然是斐布主教说了算,您怎么说,我就怎么...”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捧哏小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断了。
“马什,斐布先生是组长,不是什么狗屁主教,别把你们的那套带到公司来!”
“啊是是是,我说漏...啊不...我说错了!
嗨,你看看我,累了一宿,昨晚就差把脑子也一起射出去了,怪我怪我。”
马什话里挖坑,坑里藏屎,连坑带卖,累了半宿的老腰也不酸了,连连道歉,鞠躬鞠的飞起。
反观斐布,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小子拿着屎盆子乱甩,粪涂了自己一脸!
这要是落实了,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完成是完成了,只怕明天噤默教派就捧着圣典来迎接自己这个‘主教’了。
自己只想挖坑,可不想掉坑里啊!
念及此处,斐布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痴肥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尴尬笑容,懊恼道:
“马什,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谁也不比谁高级,怎么能什么决策都叫我决定,这不成一言堂了嘛!这点,我要批评你。
行了,晨会到此为止,你投不投票,投给谁,自己拿主意。”
言罢,斐布再顾不上尚未结束的晨会,扭头飞也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