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元昌的孚泰行与伍秉鉴的怡和行同属十三行之一,可由于这十几年易元昌在与英国商人颠地的竞争中屡屡败下阵来,导致孚泰行负债累累,只不过是勉力运转。
易元昌做过推算,眼下的孚泰行,已经是资不抵债的状态,就算变卖也要拖欠英商200多万两的银子,尽管在这过程中颠地的手段也并不干净。
为了保住孚泰行,易元昌拉下脸来求伍秉鉴出手,而伍秉鉴深知这件事看似影响不大,可若处理不好,非常容易引起和英商的矛盾。
于是在伍绍元的建议下,便在十三行商馆召开一次商讨会议,由伍秉鉴做东,易元昌、伍绍元、义律、颠地面对面讨论孚泰行的债务问题。
这天下午,天色十分明媚,行走在路上的行人惬意的享受着难得的温暖,而华贵的包厢内,却是一副十分冰冷的场面。
“关于孚泰行所欠的债务问题,我就说这些,具体的数字也是义律先生认可的,请问易先生如何偿还呢?”
基本的礼节问候之后,颠地率先发难,将孚泰行这些年经营不善屡次拖欠的钱款一一列出,而义律在一旁的默认自然是在表示他的态度。
“我孚泰行历来有债必偿,只是在前些年颠地你曾针对我孚泰行的生意展开了多场抢夺,再加上故意用假消息害得我孚泰行损失惨重。”
易元昌着实不知怎么去面对这债务问题,所提的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连伍绍元都有些无语。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伍绍元默默想着。
“易先生,我的朋友,作为大英帝国驻华商务,请允许我为你们双方做一个和事佬,一起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吧。”
“孚泰行眼下就算低价变卖全部资产,恐怕也无济于事,但更重要的是对易先生的伤害,这么优质的资产被低价变卖,这对一辈子的心血都在其中的易先生是非常过分的!”
义律丝毫不顾颠地不满的眼神,以一副谦逊的姿态开导着易元昌。
“易先生,作为大家共同的朋友,我绝不允许颠地将您逼迫到破产流落街头的局面,我信奉的是即使您在商战中失败,也应该保有最后的体面。”
“况且对孚泰行来讲,没有人希望它消失,我们都希望孚泰行能继续发展,因此请不要拒绝我的建议。”
“我希望以我的职位作为担保,由我个人与颠地共同持有孚泰行七成的所有权,并且全权由英国商人经营,每年保证易先生三成的利润,原有的掌柜和伙计仍旧在孚泰行不变。”
“当然这其中涉及到官府的禁区,这一点希望伍先生能够帮忙疏通总督大人那边,到时必定有重谢。”
义律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有伍秉鉴能帮他摆平,便用期盼的眼神望向伍秉鉴,而伍秉鉴此时却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的喝着自己的龙井茶,撇了眼伍绍元。
伍绍元眼见老爹点自己,便主动将话接了过来:“义律阁下,颠地先生,孚泰行的债务问题的确十分严重,影响十三行的颜面,但是相比洋商操控十三行行商却是不值一提。”
“总督大人对这种事情是无法容忍的,二位可以想象一下,印度总督如果由我大清皇帝来任命,恐怕女王陛下也是不会接受的。”
“不过说实话,眼下的方案确实是可操作的,只不过其中一些细节要做一下变更。易伯伯这边仍旧享受三成的利润不变。”
“剩下的七成,为了不引起官府的猜疑,需以十三行的名义掌控五成的所有权,最后的二成,只能算作英商资产所占的股份。”
听到这里颠地正准备反驳,而义律一挥手便将其压了下去,因为义律很清楚,要让广东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有伍秉鉴能够办到。
但是对于其中的细节,他又自然要站在英商利益的角度来争取了,于是直到夜幕降临,众人才讨论出一个结果。
英商对孚泰行有着四成的掌控,但平日的经营仍需交由十三行管理,伍家与易家掌控着六成的股份,仍然保有对于孚泰行的控制权。
达成这样的协议,也算是各方都能接受。英商将手伸到了十三行内,伍家得到了孚泰行三成的控制权,而易元昌虽然沮丧,却也明白能够保有易家奢华生活这一目的已经达到,以后做个富家翁了此一生了。
谢绝了义律的宴请,伍秉鉴与伍绍元回到了熟悉的伍家花园,父子二人边用餐,边讨论着今天的事情。
“绍元,你知道为父曾三次想要退商,不想再夹在洋商与官府之间了,这种看似鲜花煮锦、烈火烹油的风光背后,实在是太多的惊险与畏难了。”
“这几年过后,我会向总督再次请退,以便将你推上来,接下来十三行就要靠你了。”
伍秉鉴仿佛这时才真正成为了一个花甲老人,十分疲惫却对后辈的信心十足,因为在今日看来,伍绍元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了,自己不能挡在他面前。
伍绍元此时仍然是在不停安慰着老人,而内心却全都在想着怎么过几年后的那一关,十三行的存续只有经过战争的洗礼来决定。
孚泰行的未来已成既定事实,伍绍元这些天发现原本是弛禁派的两江总督邓廷桢越来越偏向彻底禁烟,而洋商与官府的矛盾同样开始激化,这些天冲突与摩擦随处可见。
而怡和行在伍家父子的严令之下,基本没有涉及鸦片贸易,尽管看着别人在鸦片走私贸易中赚了相当多的银子,但伍绍元凭借着父亲的威信在怡和行经营区域内清除了鸦片流通的土壤。
另一方面,在怡和行众位掌柜将自家后辈送来后,伍绍元这支亲卫军已经超过150人了,几十把普鲁士步枪与上百把褐贝斯已配齐,众人在伍绍元的督促下日复一日抓紧训练,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