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已经六月初,广州城此时已然入夏,流火般的热气滚滚袭来,走在城内的路面上,就仿佛被笼罩在蒸笼之中,滋味十分难熬。
回到家的伍绍元正在与大哥伍绍荣一起泡在伍家花园内的泳池中,喝着少女送来的冰镇酸梅汤,好不惬意。
说起这泳池,还是去年在伍绍元的指挥下,找了些工匠来挖的,长宽均有20米,深2,.5米,每三日便要重新换整池的水,而作用,也仅仅是为了降温解暑。
“二弟,你挖的这个泳池这下子可起作用了,我回来这几天一觉得热便选择在池中降温,整个人温度降下来后精神好了很多,以前的你可不会费这个心,肯定早就跑出去潇洒了。”
“哈哈,大哥你这就取笑我了,比起大哥在海外的作为,我可还差得远呢。”
二人一阵商业互吹后,伍绍元开始仔细端详起这个两年未见的大哥,比起两年前,大哥的皮肤有些黑了,但脸上和身子上的印记都更加成熟,一看便是在外面经历了很多。
据伍绍荣所说,两年前他随商船去了巴达维亚,在将怡和行的货物卖掉之后,并没有急着返回广州,而是留在了荷兰人那里,与当地的荷兰人打成一片。
巴达维亚自两百年前荷兰人来到这里后,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而城市建设中又伴随着对土著民的排挤,整个城内常年不足一千土著劳力。
而荷兰人来到东印度地区自然不是来做苦工的,为了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公司试图从群岛的各个地方雇佣士兵及其家人,并将他们安置在巴达维亚附近,然而这些士兵有时不得不离开去执行军事行动。
因而在之前的近一百年左右,巴达维亚的发展速度极其缓慢,居住在该地区的人口往往不足,不能够提供充足的劳动力,导致大量土地闲置了。
解决这种方法最有效的长期办法是通过移民增加人口,但除了“勤劳能干,爱钱如命”的中国人以外,荷兰人几乎找不到其他的自由佣工。
于是当荷兰总督意识到了中国佣工的珍贵后,便开始尝试到广东地区以欺骗、诱惑的手段寻找佣工,但是这种行为很快便被当地官府打压了。
自此一些暗箱手段成为荷兰人招募华人劳动力的唯一途径了,同时作为商人和纳税人的中国人也会为城市的生活增加价值。当荷兰人试图吸引更多中国人前来定居,但收效甚微时,荷兰人几乎要绝望了。
而伍秉鉴便在这个时刻,与荷兰人有了联系,在荷兰人将对话贸易的窗口放在怡和行后,伍秉鉴也协助荷兰人运送了数千华人前往巴达维亚,收获了荷兰人的友谊。
因而在这次伍绍荣抵达巴达维亚时,荷兰总督还邀请伍绍荣共进晚餐,问了伍秉鉴的健康后,不忘提醒伍绍荣最近鸦片的走私有些控制不住,尽管身为总督的他想要缩小规模,可他不能强行命令所有人。
虽然荷兰总督很绅士地向伍绍荣表示遗憾,而伍绍荣自然也明白这不过是对方的客气,有意无意地询问了此时荷兰商人与英国商人的竞争情况,在得到总督很模糊的回答后,伍绍荣意识到荷兰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海上马车夫了。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的舰队,仍然不是广东水师能够匹敌的,看着停泊在海面上的荷兰舰船,伍绍荣想着自家的舰队何时能有这种规模?
在巴达维亚的日子节奏很慢,这两年耐不住寂寞的伍绍荣跑遍了整个东印度,对于英国人伍绍荣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在和英国人打交道的过程中,英商显露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甚至还想着将伍绍荣吃干抹净。
相比之下,已是明日黄花的荷兰人脾气反而与伍绍荣更为合拍,伍绍荣帮助怡和行在整个东印度地区建了十几家怡和行的分号,每一家分号除了基本的商铺职能外也在逐渐发挥着联络站的功能,这便与伍绍元的计划不谋而合。
伍绍荣离开广州城时,只带了3艘船100多人,在东印度奔波了两年之后,和他一起回来的一共有200多人10艘船,多出来船是贸易所得,而人员则是伍绍荣在东印度所招募的华人和十几个洋人,带了满满几船的西洋舶来品向内地销售。
伍绍元看了看惬意的躺在泳池边的大哥,心想自己返回广州城的时候看到出海的怡和行商船,想必便是大哥带回的那几艘船再次开往巴达维亚了。
而这一次伍绍荣回来,是伍秉鉴的要求,但伍秉鉴多多少少是相信了伍绍元的话,认为两三年后朝廷很可能与英商矛盾激化至极点,战争难以避免。
到那个时候,如果伍绍荣尚在海外,那么在这场变乱中很难起到什么作用,而若是在漳州任知州,便大有可为,可进可退。
当然这也要规避唯一一种风险,那便是英军与大清的战场出现在漳州,但以伍绍元的记忆和对未来的判断,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漳州这个地方,若是将来有机会脱离朝廷的管辖,再将港口道路进行修缮,有成为一个繁华的贸易港口城市的潜质,而这一点,以怡和行的手段是能够将其变为现实的。
接下来的日子,伍绍元并不打算和大哥伍绍荣一起出行,这并非是二人关系陌生,而是因为二人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没有必要在这种时间紧迫的时刻浪费人才。
伍绍荣这些日子整天都在拜访官商各界人士,为明年前往漳州赴任做准备,去做知州并不是到了时间走马上任这么简单,首先需要在广州城拜访各类权贵和富商大贾,理清这纷乱的人际关系,请求这些人看在伍家的面子上给予提携。
有了这些人提起打好的招呼,漳州内的各方势力自然不会难为伍绍荣,而接下来伍绍荣还要去福建总督府,打点上下,这对于他日后知州任上的工作十分重要。
而伍绍元这边,回来也不完全整天在家避暑,而是时刻关注着两广总督邓廷桢与以义律为首的洋商势力斗法,此时若是不慎下场,会徒增很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