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居中调解

伍绍元本打算先和父亲伍秉鉴去两江总督府劝解邓廷桢,可却很不幸遇上了关天培老将军,武将出身的关天培对于十三行这些在他看来的“奸商”没什么好感,冷着一张脸阻止二人面见总督。

“哼!你们伍家在十三行里可谓是一枝独秀,不过你们事事偏袒洋人,你们究竟是不是我大清国之人?若是的话,怎么今天却是来为英国人说话?”

一脸不满的关天培对二人并没有好脸色,本来这句话是说给伍秉鉴听的,随后一偏头,对着伍绍元说道:

“至于你,最近可是名声鹊起啊,整个广州城的后辈加起来都比不上你的一半,可是你要知道,本事越大,责任也越大,若是你的本领不能拿来保家卫国,那还不如好好做一个庸人,至少对我大清无害。”

“老夫一向看不惯你等从商之人,无非是班弄些奇技淫巧,若要一心报国,要么来老夫麾下从军,要么回家务农,为国库增添你等的一份稻谷。”

关天培一股脑的说了许多,在伍绍元看来皆是些老生常谈的话,没有半点新意,而这种观点在当下却是政治正确,伍绍元是一点都不想跟他搭话。

“见过关提督,小儿与我从商多年,对我大清国库不知捐输了几何,而自先皇起指定我十三行操持对外营商,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其中艰辛不值言表。”

伍秉鉴有些看不过去了,看似姿态很低却又话中夹枪带棒地回了这么一句,而关天培则更是怒不可遏,想要怒斥二人。

伍绍元见此情景知道今日是无法见到总督大人了,连忙向关天培告罪后拉着伍秉鉴一起返回伍家花园,安抚好伍秉鉴的情绪后,便准备先去联络义律,义律这里伍秉鉴就不必跟着一起去了,伍绍元与他的关系,交流起来更为方便。

商馆内,义律见伍绍元来了,便先邀请他共进晚餐。

厨师打开一整个地窖的粮食储备,女仆们换窗帘铺桌布,先铺一层粗呢桌布,再盖一层雪白的大马士革锦缎,男仆们用小刷子仔细擦拭银器,管家来到酒窖里精心挑选晚宴要用的葡萄酒,展现了给伍绍元的待遇之高。

伍绍元面前的雪白餐巾折叠成了主教帽的形状,面前摆着三个铜杯,最大的圆形杯装红葡萄酒,中等杯装水,最小的杯子装白葡萄酒。

餐桌面前还有各式各样的勺子,用于吃不同的食物。有茶勺、汤勺、瓜勺、西柚勺、果酱匙、肉羹匙等,餐桌上还装点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凤尾草、藤蔓与水果。

水果虽然只有葡萄、桃子、菠萝等寥寥几种,也是义律招待伍绍元的心意所在,伍绍元也不会当面提出此事,而鲜花则是半个时辰前刚刚从花店买来的,十分新鲜。

两瓶波尔多葡萄酒、现磨咖啡、来自阿根廷的羊肉、火鸡、南亚风味的咖喱肉汤、拷牛肋排配约克郡布丁、烤骨髓以及土豆,最后还有奶酪和冰激凌,为了适应伍绍元的习惯,桌上还放了壶茶。

五米的长桌上摆了三组蜡烛,义律与伍绍元相对而坐,义律邀请伍绍元与他一起祷告,随后二人寒暄了一番便开始用餐。出于对西方礼仪的尊重,伍绍元没有在饭桌上谈正事,而是在用餐完毕后,与义律在会客厅边饮茶边谈。

“谢谢你的招待,今天我来的目的,就如同你想的那样,是来调解英商与官府的关系,多余的话我没必要说太多,如今的局面是你们英商和邓大人那边都不愿意看到的,双方都有共同的改变现状这一需求。”

“对于现在互不退让的情况我也是了解的,这不光是鸦片的问题,还涉及双方的主动权与政治未来的问题,所以邓大人那边之所以执着于让你们交出黄天龙和颠地,就是因为长期的禁烟效果不佳,这是一个摆在眼前的突破口,不管有没有用都要试试。”

伍绍元酒足饭饱,在这里侃侃而谈,义律也有心求助于伍绍元,他也不想继续现在的局面,便一言不发默默听着伍绍元的分析。

“若是你们不交人,邓大人两广总督的权威将会一落千丈,严禁鸦片的政策也将无法推行,这样下去贬官都是轻的,我们大清的皇帝,很有可能会将其一家流放,这一点是你们英国人很难理解的,却是一个很现实的考虑因素。”

看着义律陷入了思考,伍绍元便继续往下说。

“而作为英国驻华商务总监的你,一旦将颠地交出去,这个职位恐怕也做不长了罢,而且除了英国商人之外,其他各国洋商也在看着你的态度,因而对你来说无论如何不能让步,这一点我也是理解的,放心吧。”

“我有个想法,你可以考虑一下,颠地是无论如何不能交的,而黄天龙身为华商,在广东已经身败名裂,对于你们也没有任何用处了,若是能够将责任全都推到他身上,让广东水师将他抓获,送交两广总督府,这也算是给总督大人一个台阶下。”

伍绍元看了一眼身旁之人,义律眉头紧皱,在想了很久之后,重重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内心已经同意了伍绍元的建议,而他眼里看向伍绍元的目光,似乎是在询问自己能得到什么。

“邓大人身为两广总督,思虑极为精明,肯定懂得这边的善意,据我推测,两广总督府在抓获黄天龙的第二天,便会释放关押的英商船只和船员,互相解了燃眉之急。”

“其实邓大人也很清楚,目前的禁烟手段无法禁绝鸦片,更不可能将所有洋商逐一检查或者一概拒之门外,只要你们两方暂时搁置鸦片问题,短时间内莫要激化矛盾,以后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说。”

伍绍元说完后,义律也不像传统的清国官员那样喜欢深思熟虑,而是当即同意伍绍元的意见,表示明日便将黄天龙送到伶仃洋上,在伶仃洋被广东水师抓获的话,便与英商无关了,至于颠地那边,义律自会和他解释。

双方会面的目的已经达到,伍绍元便也不在此久留,婉拒了义律热情的邀请后便回到了伍家花园,向伍秉鉴叙说完今日的情况后,伍秉鉴表示向邓廷桢禀报的事情交给他,他会将这份人情还给总督府内亲近的僚属。

伍绍元也乐得清闲,拜别了伍秉鉴就去自己的后院,找来黄氏与王氏二人,一同为伍家的添丁大业努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