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7年底,伍绍元在家中练习书法,这时候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前来拜访,待到二人见面通名,伍绍元这下才恍然大悟暗暗道:
“原来是这两人,只是此时他们来究竟是为何呢?”
这两人竟是洪火秀的两位大哥,洪仁发与洪仁达。此时的两人还不是记忆中那两个庸碌无能、大腹便便的王爷,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虽然有着务农的沧桑感但也看着很有精神。
两人来后有些踟蹰不安,似乎有话要说但却不好意思开口,在伍绍元挤牙膏般的询问下,二人才一点一点吐露出事情的原委。
当日与洪家两兄妹分开后,伍绍元就将二人的事情抛在脑后了,没想到半路上洪火秀与洪宣娇遇上了山贼,半日后才狼狈至极地逃出生天,回到家后众人看洪火秀此时的样子,便猜到他此次又没能考中。
本身洪家就不是富庶人家,洪火秀不务农事专心读书,一家的重担就落在了父母与两个哥哥的肩上,随着洪父生病难以劳作,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尤为拮据。
唯一的盼头就是家中天资聪颖的弟弟能够早日考中秀才,去私塾或者商号某个活计,一年挣个二十两银子,给家里减轻点压力。
这个年代考中秀才的人,社会地位瞬间不一样了,秀才能够免除部分地丁税赋和徭役,能够拥有丫鬟和仆人,即使是犯了法也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样押到衙门里打板子,官差都要客客气气地讲话。
若是能够有幸中举,那他们洪家就一跃成为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了,这个时代的举人虽然不能直接补缺,可也算进入了地方权贵的圈子,本地有品级的官员和一些赋闲在家的官员都会主动前来交好。
就算是在知县老爷面前,也能够平起平坐、称兄道弟,如果仅是秀才,知县最多会和颜悦色地与你谈话,绝不可能像举人这般。
可如今洪火秀已经两次名落孙山,第一次还情有可原,这一次家中人对他最后的期望也都失去了,回来后一家人多多少少都没有好脸色,洪宣娇有心为哥哥辩解,可却说不出口。
眼见哥哥一天天地憔悴下去,洪宣娇担心他受不了压力再次产生幻觉。这幻觉曾经在洪火秀第一次落榜出现过。
据他所说,在落榜后心灰意冷的睡梦中,有一名长髯老者缓缓靠近,其面容为西洋人士,自称为“神耶和华”,告诉洪火秀他是神的儿子,神让他下凡的目的是斩妖除魔。
当时哥哥告诉她梦中情景时,洪宣娇十分害怕,因为洪火秀自从做了噩梦产生过幻觉以来,整个人言语沉默、举止怪异,表情让人十分恐惧。
而这些天,洪火秀似乎又在睡梦中看见那个什么上帝了,洪宣娇实在害怕得很,怕家里人再这样对洪火秀会把他逼疯的,情急之下只好请求两个哥哥洪仁发与洪仁达,前往广州城找伍绍元。
洪宣娇本来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突然脑海里浮现了那天晚上在桥上的画面,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伍绍元那张令人信赖又留恋的脸庞在洪宣娇的内心牢牢占据了一个位置。
少女的如诗情怀往往想不到那么彻底,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不会拒绝,更没有想过如果伍绍元拒绝,该怎么和家里交代。
好在她当初遇到的是伍绍元,在听了洪仁发与洪仁达的来意后,略微思索了一会后对两人说道:
“我明白了,你们洪家今日生活上的困境,以及洪火秀的幻觉,归根结底还是缺了银子,若是你们拿着些银子回去,给父亲治病之余,再买几亩良田,家中添些吃穿用度,留下些银子供洪兄读书考科举,岂不是一切都解决了。”
洪家两兄弟听完伍绍元一席话,脑子一瞬间也想明白了,正准备道谢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很是惭愧地看了伍绍元一眼,又陷入了沉默。
原来,二人突然意识到,自家与眼前之人非亲非故,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要知道他们全家一年的生活,也仅仅需要十几两银子,纵使是关系最为亲密的同族,也不会拿出这些银子支援他们一家。
尽管这银子对伍绍元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他们两人内心十分淳朴,即使家中困难也不肯开这个口。
伍绍元见此情景轻轻一笑,邀请两人今晚暂且住在家中,等明早再走。
“我与洪兄以及宣娇妹妹一见如故,如今洪家有困难,我也自然要鼎力相助,明日一早,我让几个兄弟送你们回去,并且带上五十两银子还有一封给宣娇的信,小六子!来送两位洪兄去休息。”
没等二人客套,便让小六子带两人去客房了,而伍绍元自己则回房去给洪宣娇写信去了,信的内容并不复杂,仅仅是两个年轻男女之间的感情倾诉,伍绍元自己对这个小姑娘也是很有好感,答应给二人银子带回洪家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满足洪宣娇的期盼。
并且在最后还加上了一句,盼望与其相见,写完这些,便将信封起来,早早地睡下了。
伍绍元自己是不打算在此时前往洪家的,他很怕自己做些什么刺激洪火秀的事情,造成往后的历史发生巨大的转变,从而失去他未卜先知的能力。
第二天一早,伍绍元便送别了洪仁发与洪仁达,二人一路在伍家人的护送下也是安全回到了花县新华镇官禄村的家中,向父母按照伍绍元所说的一切如实交代,老夫妻俩听后激动地热泪盈眶,硬是拉着全家人冲着广州城的方向磕了个头。
随后将银子分别用于还债、购置和积攒,一时间洪家的日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每个人的眼中都洋溢着欢喜,这其中数收到了伍绍元书信的洪宣娇最兴奋,蹦蹦跳跳了一整天,而洪火秀在家人态度转变后,也重新拿起四书五经继续读了起来,只不过,此时的他对上帝之子的身份已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