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日种种今日生

一听是云游僧人,妇人有些迟疑起来。

但又想到刚刚女儿点头,至少说明药引有效。

所以她对这“海上方”还是有些期待的。

当即她让侍女取来一张会票,递到癞头僧面前。

“这会票出自薛家恒舒典,在各府都有分号,可随时兑成现银。”

恒舒典,是金陵薛家经营的当铺。

这薛家的营生极广,除了是领着内帑钱粮,为宫中采办杂料的皇商。

还有诸如:当铺、香料、寿材、药材等等,各类生意都有涉足。

亦在不少地方置办了田产、房屋等不动产。

此时见这药引有效,薛家这妇人出手也极为阔绰。

别看只一张会票,足有百两之多。

购买力大抵上相当于后世的十万左右了。

眼见侍女将会票双手奉上,癞头僧却是不接,那妇人便笑道:

“大师行走天下,薛家却是无处还愿,我便擅作主张,为大师先添些盘缠,等将来小女好了,再带她一起去佛祖面前祷告还愿。”

见癞头僧依旧笑而不语,她以为是嫌少。

王氏毫不犹豫的又添了张,同时忍不住问道:

“还不知,大师所言那海外仙方何在?”

那癞头僧面对两张会票依旧不接,却也不再卖关子。

“还请施主让人记下。”

待侍女取来纸笔,少女研墨提笔,癞头僧便开口道:

“此方名为冷香丸,

需取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

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

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

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

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晒干,和在末药一处研好。”

妇人还以为他说完了,便笑着点头道:

“虽琐碎了些,倒是也不难凑出。”

癞头僧笑了笑,继续道:

“还需再取雨水这日的天落水十二钱,

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

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

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

这下母女俩就都有些瞠目结舌了,尤其是妇人,面露难色的道:

“雨水下雨,白露凝露,霜降结霜,小雪下雪?这未免……”

她一时没想出个形容词,倒是一旁负责记录的少女忍不住也出声:

“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怕是等十年还未必碰的全吧?”

癞头僧依旧笑容不变,自顾自的继续着。

“四样水调匀了,将之前研好的材料丸了龙眼大的丸子。

盛在旧瓷坛里,埋在花根底下。

若发了病的时候儿,拿出来吃一丸,用一钱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少女频频皱眉,却也一一记下。

妇人微微抿唇,忍不住问道:

“大师不是说笑的吧?”

癞头僧倒也不恼,还道:

“方子就是这样,只要有心必能配成。”

说着,他伸手示意少女将笔递过来。

“贫僧再送两句偈给小施主,务必錾在金器上贴身戴着。”

少女将笔蘸了墨,起身双手捧起递了过去。

癞头僧一挽袍袖,接过笔写下八个大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见对方笔走龙蛇,字迹飘逸出尘,妇人不由含笑点头。

“这话倒是吉利。”

说着她又添了一张会票,整整三百两银子并在一处,让丫鬟一起捧了过去。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大师海涵。”

见癞头和尚依旧不接,妇人微微皱眉,以为他还嫌少。

可癞头僧却双手合十,开口告辞。

“阿弥陀佛,此间事了,贫僧也该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大师且慢!”

妇人忙起身喊住癞头僧,欠身道:

“还请大师再帮忙看看我儿文龙,他昨天忽然喊着胡话厥倒。”

说着,她将癞头僧引到床前,掀开了帷幔。

正在观察外面的情况项羽见状,顿时皱眉不已。

这是做什么?

莫非是要出卖我?

可若是出卖,何必等自己醒来?

帷幔拉开的一瞬,他和癞头僧正好对视。

那癞头僧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爆喝一声:

“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

这偈语一出,项羽只觉头疼欲裂,却硬是挺着没有出声。

他眼中杀意浮现,几乎凝成实质!

那癞头僧顿时打了个哆嗦,忙双手合十,闭眼诵读佛号。

“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项羽只觉眼前一黑,却并未晕倒。

他发现自己竟立于虚空,面前还横着一个少年。

不及细细查看,他的对面凭空出现一个和尚,正宝相庄严,浑身散发佛光。

看轮廓项羽依稀辨认出,此人似是刚刚那癞头和尚。

只是此时他的头上光溜溜,再无半点癣疥的痕迹。

“阿弥陀佛!不管阁下是何方神圣,还不速速退去!”

那和尚口宣佛号,朝前一指,一道佛光朝项羽飞了过去。

好在项羽毕竟征战多年,五感远超常人。

这一指让他有些悚然,忙闪身躲了过去。

没想他只一闪身,竟一下飞出数丈。

起落间,他还发现自己竟恢复了力量,甚至更甚从前。

不仅如此,随着他心中杀意一动,一把宝剑就凝聚在手中。

虽然还搞不清什么情况,但宝剑在手,项羽立刻朝那和尚攻去。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战阵招式,他的宝剑竟发出血色光芒。

而那和尚似乎并不懂武艺,连躲的动作都没有。

唰!

血色剑光一闪,直接将其斩成两半,缓缓消散在虚空之中。

项羽警惕的又持剑戒备了片刻,见那和尚再也没出现,才稍稍放松了些。

此时这虚空之中,除了他和那少年再无他物。

项羽持剑落到那少年身边,抬剑轻轻碰了一下。

谁知剑身刚一触碰,那少年就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他的身体。

一股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猛然涌入脑海。

现在是大魏景顺十年,秦朝灭亡已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刘邦那厮,果然成事了!

但他建立的大汉也早就灰飞烟灭,成为了一段历史。

而我现在,是大魏江南金陵省薛家长房独子。

薛蟠,薛文龙。

金陵……

对照着接收的记忆来看,就是秣陵。

那岂不是说,兜兜转转,我终究回到了江东?

项羽的眼中不觉有些湿润,那是泪水在凝聚。

原来,我还是死了。

只是,我又转世了。

江东父老,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