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鹿取的独白

四名队长级的目光同时向自己看来，林南有一瞬间觉得心里一惊。

被发现了!？

他镇定了一下，发现对方没有进一步动作，视线并非是看着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病床上的身体。

“灵压在波动，这么快就要醒了？”严原金勒有些意外。

“呐，灵魂强度这么强，恢复得快倒也能理解。”执行乃武纲说道，“我们这就告辞吧！再聊下去，万一让这小子听到不该听的东西就不好了。”

鹿取点点头：“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让队士送信，我们另约时间详谈。”

几人站起身，和鹿取点头致意，随后走出了房间。

“是刚刚情绪激动，才导致灵压有波动？”林南琢磨着严原金勒的话，暗自揣摩道，“事不宜迟，得抓紧回到现实世界。”

可是怎么回去？

现在自己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可意识究竟是在回放室空间旁观这里的景象，还是真正存在于这间病房里？

看着门关上，鹿取拔云斋等待了片刻，才慢慢站起身，施施然走向病床边。

见到鹿取向病床上走来，林南情急之下向病床上的自己伸手抓了一把，想唤醒病床上的自己，以免被发现破绽。

在他手“碰到”自己身体的刹那，隐约的浓雾仿佛在眼角缭绕翻滚，下一秒眼前一黑，重力方向猛地掉转，踏实的触感自后背传来。

一个有些懊悔的念头钻进林南的脑海：我这么着急干什么，就是一直不醒，她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啊！……

鹿取来到病床边，启动灵视感知了一下。按照惯常的经验，昏迷的病人醒来之前，灵压通常会有短暂的紊乱。然而探测过后却发现，病人刚才略有波动的灵压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

见病人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鹿取索性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仔细地端详起病床上这个让她的番队足足搜索了十天的少年。

看着林南紧闭的双眼，以及此刻已经披散开的白色长发，自顾自轻声说道：“长得还不错嘛，看你的样子，最多也就只有一百三四十岁，真年轻啊……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能和你合作愉快呀！”

林南闭着眼睛，身旁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敢睁开眼睛。

这位队长什么情况？为什么在我的病床边自言自语呢？

“我是八番队队长鹿取拔云斋，也是你未来的队长……你知道吗，我本不想做队长的，我更喜欢武道……但是父亲和大哥战死，家里只剩我能重振云流武道的荣光了。所以，我就只好带着云流剩下的弟子加入了护廷队……

“……打败了灭却师的进攻之后，护廷队损失好大。八番队队员死掉了将近一半，我的云流弟子占了大多数……

“从那时候起，我就有些不自信，好怕自己做不好这个队长，对不起死去的队员们，也对不起父兄的遗愿。所以我一直希望能让活着的人过得更好，替死去的人好好生活。

“……不过我们还算好的啦！当时好多番队直接全部战死了，连建制都消失了……

“但是，你知道吗，能让队员们过好一些，真的好难啊……总有人在打破我们的希望，在给我们使坏。叛军和我们拼命，四十六室又在背后捣鬼，护廷队的处境越来越糟……”

鹿取声音如同柳絮一般，一个人在林南的床边轻轻地唠叨着。

林南闭着双眼，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只听声音，他感觉鹿取就像是个上学上累了的小女孩，在对着布娃娃一个人说心里话。

“当然啦，一切都会好的。我也不能总想些不开心的事情对不对？何况，还是有让人开心的事情在发生的……

“比如，还是被我找到你啦！不但体质很特殊，灵压潜力也很棒。而且还这么帅……

……啊，当了队长就是好啊……以后可以随时借机在身边带好多好看的男孩子，又高又帅，冷酷些的，开朗些的，什么样的都有……”

鹿取将辫子反抓在手中，边说边捏着辫稍的头发，像逗小猫一样在林南脸上方甩来甩去。说到带好多男孩子在身边的画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羞红了脸。

“啊，忽然好害羞！多亏你听不到……”她双手紧紧地捂住了红红的脸蛋，深深低下了头。露在外面的耳轮都呈现出一丝绯红。

林南则在病床上苦苦地支撑，控制自己不要让表情有任何变化或者抖动。

而且，刚才似乎有感觉像是头发还是什么的毛茸茸的东西，掉在了脸上，又滑落下去。又痒又不敢挠脸，只能在被窝里偷偷用手掐自己的大腿，咬牙坚持不让脸上出现任何波澜。

他第一次觉得，装睡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这女的说的话越来越好笑！想忍住真的好难！不如杀了我算了！

鹿取捂着脸，并没发现床上林南的脸有片刻的僵硬。她花了一会时间平稳了情绪，接下来继续开始碎碎念：

“你不许笑我啊！我虽然当了两百多年的队长，但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帅哥呢，没什么不妥的。如果换了斋藤在这，恐怕就直接扑上去了；相比之下，我还是很含蓄的……”

在鹿取心里，起码有一百多年没有机会像这样找个机会说说心里话了。平日里面对队员要做出队长的高姿态，带队出动时又要面对各种任务和厮杀。

而且，倾诉也是需要对象的。面对死物，总有些话是讲不出来的。最起码也得是猫狗这种活物，才会让人有倾诉的欲望。

她终于遇到了此刻，遇到一个昏迷的人。虽然不能回应，但也不可能泄密。她这才有机会抛却自己的队长身份，变回从前那个热爱武道的姑娘，将积攒了一百多年的悄悄话，说给自己听。

她一边没有主题地念叨着，一边把玩着自己辫稍的碎发。忽然，眼角的余光似乎察觉到一丝细微的颤动。与此同时，女人的直觉突然对自己提出了警告。

她的视线从自己的发梢转移到了躺着的林南脸上。

林南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了几千年，自己的腿可能都已经被掐青了。但是，忍耐是有限度的，几分钟已经很厉害了。所以，在某个不经意的片刻，他的眼角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鹿取的声音忽然从细腻温柔，变回之前低沉冷艳的八番队队长：“你醒了，对吧？”

声线的突然变化，让林南神经里紧绷的最后一根线也彻底断开，意识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发生什么了？刚才不还是很温柔的小姐姐嘛？怎么一下子成了御姐音了？！

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恰好和鹿取审视的目光对撞在了一起。

鹿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林南的心，沉声问道：“醒了多久了？”

“我……刚醒……”

“听见多少？”

“也就……没多少吧……”林南有些尴尬，讪笑着回答道。

被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死死地盯着，他忽然有种不忍心说假话欺骗的感觉。但是，这个时候说真话，岂不是找死么？

果然，鹿取拔云斋眼睛瞪得溜圆，漂亮的眉毛皱起一个好看的褶皱。她满脸绯红，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