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以毒攻毒”的疗法

昨天下午,你和你弟弟同时上美术兴趣课,你的上课时间是16点20分,你弟弟的上课时间是16点30分。你弟弟吵着说要15点50分就过去,因为他想看美术室的漫画书,还可以享受那里的免费空调。你说你不想太早过去,让我先送弟弟到画室,到时候你宁愿自己走过去。我看着日头这么晒,不明白你为什么宁愿自己走路这么远也不愿意早点过去。

我便提了个意见:我先开电车送你们两个到你弟弟的画室,等到时间了你再自己走路去你自己的画室,那样的话你走几步路就到了。你顺便也可以感受一下弟弟的画室风格,跟弟弟一起看那里的书,享受免费空调。

出乎我的意料,你一口拒绝,说还是宁愿自己走路过去。凭我对你的了解,我心知这里面八成有鬼,你这回肯定又想趁我们外出的工夫,一个人在家搞小动作,只是我猜不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无法说服你,也不好强迫你,便只好先带弟弟出门了。

送弟弟到画室后,我顺便去菜市场买了晚餐煮的菜,回家的路上,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变得阴沉沉的,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狂风卷着黄色的落叶拍打在人的脸上直生疼。我心想不好,一场大雨要来,不知你出门了没有,要是拖到点才出门,你十有八九要成为落汤鸡。我赶紧开着电车往回走,期望能碰上你,还可以载上你到画室,这样至少你不会被淋得太惨。

但是我的运气实在不好,就算我开足马力加速,眼看小区就在马路对面,然而大雨已经倾泻而下。就算夏天的雨淋在人的身上并不难受,就算我戴了头盔可以保护我的头部和眼镜免受雨水的袭击,但是我还是抵挡不住眼前已经落成白茫茫一片的雨势,只得把车停下,穿上雨衣再继续前行。沿路不少电车已经停下,准备等雨势小点再走。

我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家中,开门进到家里的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你并没有出去,你正在你的房间入迷地抱着我的旧手机,甚至连我走进你房间了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原来你早就发现我把旧手机放在家里了。时间已经指向了16点30分,这个时候去美术室已经来不及了。我记得我一再提醒过你,你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考级,而你这个星期只有今天可以去上美术课。昨天你说了今天要去上美术课,你曾经说过美术课是你的最爱,但是现在,我看的是你千方百计地瞄准我不注意的时间来玩我的旧手机,甚至连号称自己最爱的美术课也可以废弃。

我对你的表现失望透顶,更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刚才外面倾盆大雨,风卷雨势不停地拍打着纱窗,你独自一人在家,居然没想过去关一下四面的窗,我房间的木地板上全是积水。以往,我在家的时候,下雨天我总是让你和你弟弟亲自去关窗,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你们的这种生活常识,但是,此刻,在一台手机面前,我的叮嘱全被你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强按压住心中的怒火,因为根据以往经验,我知道,打和骂除了让我自己更伤神之外,对你来说已经起不了作用。我思索着更有效的方法。

关于手机,迷恋上瘾这几乎是全世界的共同难题,大人尚且抵挡不住手机的诱惑,何况是个孩子。在这方面,你父亲做了一个很不好的表率,他总是整天沉湎于手机游戏之中,白天在门面的时候,抓紧一切时间去多玩一把游戏,把生意的事情放到家里来处理,回到家的时候,有生意的事情就抱着手机处理生意的事情,没有生意的事情就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工夫忙里偷闲玩上一把,被我说多了他就干脆长时间躲在卫生间里不出来。我冷眼旁观他的举动,只觉得身为一个男人,活成这样真的很悲哀,但我已无力去跟他抗争,毕竟这个家,目前还得靠他养着。

但是,就算外界的不良影响再多,就算你只是个孩子,我也绝不能让这些成为放纵你迷恋手机的理由。

手机这东西,既非良师亦非益友,既非洪水亦非猛兽,实在是人类进步史上的一种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产品,它对于孩子而言,防不胜防,更而且还不能防,我们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已经变成了衣食住行样样离不开手机。它既是物质产品,也是精神食粮,它既不能堵也不能疏。

对你的温柔教育、苦口婆心教育我已经不抱希望,我想起前两天我才刚刚跟你进行过一场关于手机和网络的辩论,我告诉过你,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是把时间浪费在虚拟世界的年纪,你在网络上发的相片、小视频,再好也好不过专业运营公司精心处理过的,顶多就是人家觉得好玩给你一个点赞,满足你的虚荣心和成就感,但这些对你的生活无关紧要的评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你撇撇嘴,表示不屑一顾。

我想也许是我平时对你使用手机限制太多,反而刺激了你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但我又不能放任你去玩,否则,同样害了你。

我想起了去年看到的一则新闻,一个爸爸发现儿子沉迷网络游戏之后,没有立即禁止儿子,而是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陪儿子通宵达旦地打游戏,不许出门,不许睡觉,只许吃饭和喝水。两天以后,玩游戏玩到想吐的儿子缴械投降。父亲轻蔑地说:“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才两天就熬不住了。”儿子后来有没有改掉旧毛病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父亲的做法值得一试,这个方法应该称作“以毒攻毒”。

于是我对你说:“既然你这么宝贝我的手机,那么你就一直玩,不许吃饭也不许睡觉,玩到够为止。”听完我的话你刚开始以为我说的是气话,不敢拿手机。我把手机打开视频,塞到你手里。然后我看到,你悠哉悠哉地快乐地抖起了两条腿。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你一直快乐地沉迷在手机里,有的时候偷偷抿嘴笑,我知道肯定是你在小红书上发了一些内容,得到了一些人的点赞,让你产生了满足感。

吃饭的时间到了,吃饭的时间过去了,我们没有谁去打打扰你。你渐渐地开始在房间走进走出,我知道你已经产生疲倦感了,但是我还是让你继续玩,不许停。

夜深了,我们一个个开始上床睡觉,你也终于犯困了,趴在床上,我还是让你继续玩,不许停,玩个够。半夜两点多钟,我起夜发现你关灯睡觉了,干脆把你叫醒,把手机视频打开,命令你继续玩,不许睡。你成功地从半夜2点玩到了天亮。但是我并没有让你停下来的打算。

早上起来我看你的时候,发现你正拿着手机在抄着上面的语句,我知道你抄的肯定是最近着迷的《魔道祖师》的经典语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此刻的你对视频必定是有些疲倦感了。我不知道此刻的你,是饥饿占了上风,还是对手机的着迷占了上风。但我就是想让你亲身体会一下,饿着肚子沉迷手机的感觉是否快乐。

因为,将来某一天,当你步入社会之后,如果你还是沉迷在虚拟世界中不可自拔,不知道现实世界是永远不可取代的第一位,那么等待你的,终将是被这个现实世界无情抛弃的命运,饿着肚子玩手机将会是你迟早有一天面临的命运。

我不知道“以毒攻毒”的疗法对你是否有效,但,作为母亲,我尽力了。其余的,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