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峙许久,于夫罗骑在马上,打量着前方一列列军阵整齐的汉军,毕竟他在并州,河东等地劫掠时,并未见过这支精军。
他们跟随于夫罗在内地早就抢够了财富,但也死了很多族人,如今他们也有些厌战,不同于之前与白波军联手进军并州时的兴奋。
此时于夫罗麾下的军队士气倒有些萎靡,于夫罗听了刘豹的猜测,也是信了几分,但还达不到完全相信的地步。
可当那位满是胡茬子,神色潇洒的郭太骑马出阵时,于夫罗再次一惊。
“你居然被招安了?就这样归顺朝廷?”
郭太麾下的白波军可比他的人马多的多,且攻城时也是白波军更擅长,这也就导致两人分兵后,于夫罗因为攻城,麾下死伤太多,毕竟他的人马本就少,哪怕攻破了城。
一向擅长抢掠的匈奴人,竟然没抢过这伙黄巾余孽,所以他们二人便分兵攻打河内,可不巧的是关东联军进军洛阳,大兵压境。
他们二人不得不退,郭太回到了白波谷,也就是西河郡与河东的交界处,于夫罗却是得知了族人传来的消息,现任单于已死,南庭王位空虚,他才马不停蹄的想要赶回去。
“是啊!我败了!成王败寇,无需多言。”
两人便在阵前大声对话,可此时狂风大作,交流就显得有些不便。
得知这位故人麾下十万人马竟然败了,想都不用想,定是赵瑾的人马做的,于夫罗自认为麾下兵马是打不过那十万白波军的,现在肯定更斗不过赵瑾。
他看向了那整齐刀盾手后面的一排排的弩手,将那大于寻常弩的包铁弩瞄准了自己的部队。
他的人马也不是吃素的,皆是立于马匹之上,随时准备拉弓射箭,看看两方的箭雨,谁更能有杀伤力。
但结果其实十分醒目,若是对射,于夫罗可没有把握自己手下那一把把短弓能射的过对方那铁弩。
“你跟这群汉军来此地寻我做甚?”
“大王难道不想夺回王位吗?”
这话不是郭太说的,反而是郭太不远处的郭嘉所言,他不想再跟于夫罗多废话,打算先试探他的意愿。
但也就是这一问,比起郭太的自揭其短,前者是用来威慑于夫罗这匹算作杂交马的马鞭,后者则是挂上了马鞍。
驯服一匹马,首先要看他的性子如何,烈马有烈马驯服方法,温顺的马匹也有温顺的方法。
而于夫罗却恰似在两者之间,软硬兼施,才是最有效的。
这一点,赵瑾和郭嘉,包括荀彧早就看出,他于夫罗并不是一心忠于汉室,不是条十足的忠犬,而是恶犬,会咬主人的恶犬。
“你有办法助我夺回王位?”
于夫罗的心与他胯下的马匹,开始躁动,他对于单于王位的渴望,其身旁的人谁不知道。
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可惜还是被众部族给驱赶,他兵力受损,打算回归本国,但被国人拒绝,这般情景,心中自是充满郁闷。
换个比方,也可以说是于夫罗成为了一头孤狼,要么重新归顺大汉,做回一条忠犬,要么重新坐上王位,成为狼群的王。
如今天下大乱,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建业立功之际,若是能靠南匈奴一国的兵马,吞下北方也未必不可能。
至少在于夫罗的心中是这般想的,其实他的儿子刘豹说这是痴人说梦。
可人总得有梦想,即使归附大汉,就他手下这点人马,想当个左贤王,匈奴人都不认,汉庭会认吗?
充其量让他当一名杂号将军,与他原先的匈奴太子的身份的差距何其之大。
“若是大王有诚意,可免去兵戈,你我寻一帐内相谈,如何?”
于夫罗听到这话,看到郭嘉身旁的赵云,张辽二人,只是看着他们披银黑两甲,手握长枪,骑乘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模样,就嗅到一股危机感。
可他又不能说出,别让这两人一同商议,这两位显然也是这支汉军的统帅,郭嘉好似一眼看穿了他的顾虑。
遂即笑道:“大王不必担忧,你我各两人会谈如何,您与贵公子,我与郭太,如此安排,不知可否?”
听到这么善解人意的郭嘉,即使他先前有不少顾虑,此时也是点了点头,答应了这次会谈。
就定在大帐之中,两处兵马则是全在营帐之外的两侧对峙。
郭嘉说的贵公子自然就是刘豹。
刚进营帐,刘豹便先向郭嘉行了一礼,且不知从而处得来的茶叶,帐内角落处有一篝火,里面正是已经滚烫的沸水。
刘豹行礼后,便让其父亲与郭嘉,还有郭太坐下,自己则是将沸水倒入茶壶之中,再将茶壶内的沸水,倒在四个小巧的茶杯之上。
于夫罗见此,虽然不喜,但也知道这就是汉人的待客之道,同时也能表明他们的态度,单于之位对他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众人还没开始商议,于夫罗这方就已经打算示弱,十分想得到赵瑾的帮助。
毕竟他们已经算是走投无路了,往南走,却已经是被赵瑾占据的并州,河东更是已经回不去了,冀州,幽州等地更是有其他诸侯占据,道路几乎都被堵死。
就靠手上这些人马,想割据几郡之地,成为一名诸侯,都非常困难。
“先生,请。“
“好。”
刘豹先为郭嘉二人倒上茶水,在这草原之地,竟能喝到茶,着实是让郭嘉有些佩服刘豹,至少他不会带着茶叶一路行军到这里,还能慢慢品茶。
想必是他认为,若其父亲真的重任单于,自己怕是很难有机会再喝到茶,因此带了不少。
恰好如今待客用得上,也算是凑巧了。
其实此时就已经能看见后面平原上的那片草地,只是离他们还有些距离,也正是这些距离,在于夫罗眼中,确实如同鸿沟一般,如何努力也跨不过去。
郭嘉没有先前那般吊于夫罗的胃口,而是示意郭太先开口。
后者也是毫无顾虑,对于夫罗叙述自己的事迹。
“不瞒你,我确实败了,手下十万兵马,已经有五万人归降了赵瑾,我本人也是被他说服,当今大汉天子就在晋阳。他的承诺,几乎就可以代替天子,让皇帝下道诏书,任命你为南匈奴单于,就算不能保你重登单于之位,也能震慑那些反汉的部族首领。”
“你败给了赵瑾,我确实没想到,可说到这诏书哈,还震慑,你怕是不知,我的那群族人对如今的大汉早就不如数十年前那般敬畏了,那皇帝下的诏书,跟废纸有何异?”
刘豹则是笑道:“有总比没有好,部族还是有少数人愿意归顺大汉,父亲应当要争取。”
“好吧,下诏便下诏,但这助我夺回王位可差得多。”
郭嘉喝了一口茶,丝毫不觉得这事有多难,只是云淡风轻问道。
“大王觉得帐外那五千汉军如何?”
于夫罗思绪了一会,回道:“甲胄精良,兵器锋锐,算的上是精军。”
“那大王可曾与这样的精锐之士交战?”
听到这话,于夫罗站起身来,看向帐外,生怕郭嘉一声令下,帐外便已经开始动乱。
郭嘉则是笑了笑。
于夫罗自知有些失态,也放下了些许戒心,继续坐下说道。
“先生说这话,是何意?”
“我并非想与大王兵戈相向,只想问问大王,若是两军交战,胜算几何?”
于夫罗似乎有些拉不下来脸,刘豹则是替他说道。
“胜算应当不过四成,但我军为何要正面对抗呢,这五千人大多都是步兵,奈何不了全员擅骑的匈奴骑兵。”
“公子当然可以带兵远走,天下之大,北境地域之广阔,何处可为根呢?若是汉朝大军直攻王庭,南匈奴是否要与北匈奴一般,远离这片栖居数百年,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
这其实是保守来说,刘豹见到这支军队时,就知道不是来讨伐他们的,这可能是赵瑾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了,特别是那最前方的五百多人,虽然都是步卒,可那样的阵势,让人一看便知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精军。
那可不是穿上玄铁甲之类的精良甲胄,或是多么锋利的兵器才能有的气势,但凡是在军队待过,或是上过战场的人,一眼就能知道陷阵营众人的杀气。
刘豹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一味的逃也不是个办法,在真正的军事实力面前,便显得十分无力。
不过好在对方也只是说说,并且没有多少骑兵,根本留不住他们,刘豹不可能就被郭嘉唬住。
“先生莫要夸大,应该实事求是,应当好好商议该如何助我父亲夺回王位。”
郭嘉依然是那副笑意,当即回道。
“那大王与公子,觉得需要多少像帐外这样精锐之师,才能直捣王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