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李福留下了一颗衣服上最大的宝石,离开了龙石岛渔村温暖的小屋。
名叫“羊奶子”的姑娘拒绝了李福留下的“困难补助金”,她说现在她有钱了。
有钱?
李福看着这简陋的窝棚,深刻的怀疑着“羊奶子”姑娘关于“有钱”的标准。
看着“羊奶子”姑娘那完全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纯洁而青春的脸庞,李福确信,她从来没有把卖淫当作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情。
“我喜欢你,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样。”
“羊奶子”姑娘从李福的怀里钻出来,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这样甜蜜的说。
李福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不伤害她。
所以,李福骗她说,那枚宝石,是信物。
“羊奶子”姑娘相信了,郑重其事的将宝石藏在了最贴身的地方。
唉!
真是让人头痛啊!
这鸟不拉屎的龙石岛,本来已经没有了任何羁绊,李福正打算混到哪条船上,人间消失。可是,“羊奶子”姑娘,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卡在了李福的喉咙上。
他,李福,愿意抛下“弗莱明·黑火”的名号,和“羊奶子”姑娘远走高飞,找一个没有人的世界边缘的角落,成为没有姓名的“羊根”,养育一群“羊蛋”和“羊奶子”么?
人,生活在阶级的社会,向上攀爬,艰难无比,每一步都是血与火、阴谋和背叛。
可是堕落,欺骗自己说人的世界没有阶级,和生活在更低的阶级的人厮混在一起,却轻松得像从龙穴露台做自由落体的一跳。
结果呢?
就是在原有阶级中“社会性死亡”。
李福发现自己不愿意。
李福一级一级的攀爬龙穴盘旋而上的黑曜石台阶,默默的对自己说:“有时候,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他已经走到这里了。
泰温阻止不了他,雷德温阻止不了他,石趾阻止不了他,优伦组织不了他,“红毒蛇”奥伯伦·马泰尔也阻止不了他。
蕾拉王后,更阻止不了他!
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来着?
李福拼命的回想着自己的计划,那怀抱着如羔羊一般细滑且温顺的“羊奶子”姑娘时,默默的在心中编织的计划。
不对啊!
只要蕾拉王后活着,我就无法篡权夺位啊?!我是怎么想出这一堆狗屁的?!
李福使劲的想,想得脑壳都要炸裂了,终于,一幕梦境如闪电般复现在他的脑海里。
李福梦见自己正在“羊奶子”姑娘低矮的窝棚里,窝棚破了一个大窟窿,狂风暴雨灌了进来。李福正要去堵住自己家的窟窿,却看见一只湿透了的乌鸦冲了进来。
李福要赶走他,“羊奶子”姑娘却护着那只乌鸦,还给它烤干羽毛。
李福骂骂咧咧的修好屋顶,回头却看见一个披着黑色乌鸦斗篷的湿答答的陌生男人,正站在自己贷款170w买来的d市中心镜湖花园17栋33层的新房的书柜前,翻着自己出了300元大血买来的《冰与火之歌》的原著。
“奇怪,这本怎么翻不开?”
那个男人自言自语。
李福愤怒的咆哮:“混蛋!别弄脏我的藏书!”
乌鸦斗篷男人惊吓到了,他没有听懂李福说了什么,掏出斗篷里的油灯,向书柜一摔。
绿色的野火瞬间席卷了书柜。
李福愤怒的冲向那个乌鸦斗篷男人,那家伙腾空而起,留下一地黑色的羽毛,变成乌鸦,扑棱着翅膀,从“羊奶子”姑娘窝棚顶的破洞飞走了。
李福跳着脚,急忙灭火,翻开自己的藏书,从283AC之后的历史,已经成了一封字迹模糊的白卷。
这时,李福被“羊奶子”吻醒了。
“你做噩梦了。”
“羊奶子”很肯定的说,将李福的脑袋拥在怀里,像是哺乳一个婴儿一般,轻轻的摇晃。
李福飞快的忘记了这个噩梦。
但是现在,李福想起来了!
李福咬牙切齿:三眼乌鸦!
那个自诩“救世主”的“先知”,毫无操守的侵入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梦境,摧毁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人生,却恰好铸就了他一次次试图改变的注定的命运。
找到了!
现在,有关乌鸦的梦境的每一处,都有了解释:
乌鸦不能直接进入自己的梦境,除非得到自己的邀请。
乌鸦可以侵入原住民的梦境,他们的“小屋”,漏洞大得像是“羊奶子”姑娘窝棚顶上的大窟窿。
乌鸦乘着自己和“羊奶子”姑娘灵与肉交融的时候,潜入了自己的梦境。
乌鸦烧毁了自己关于“未来”的所有“记忆”,但是不幸中的万幸,关于李福来历的秘密,他打不开。
现在,李福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对于未来的“先知”,成了和任何原住民一样,对于命运的恶意安排,毫无察觉的普通人。
三眼乌鸦,你一定要祈祷不要被我找到心树的真身,否则,烧掉你那懦夫一般四处偷窥捣乱的烂根!
失去最大依仗的李福,终于不得不放弃静等时局变化,只在关键时刻插手的策略;转变为主动出击,寻求对局势的把控。
而当策略转变之后,过去的所作所为,在自我反省中,就呈现出种种错误。
简单的说:对势力之外的干涉太多、过于高调招风;对势力之内的结交太少、完全失去对细节的体察。
输给蕾拉王后,理所应当。
灾祸,原来早已有了征兆,只是被其他更加紧迫的强冲突掩盖了起来,没有被察觉。
这不能完全责怪李福,因为威廉·戴瑞的特训几乎吸纳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李福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在龙石岛,到底有谁,是自己值得拉拢、利用甚至信赖的对象;而谁,又应该加倍提防。
如此一思考,李福倍加感到自己如浮萍一般,没有任何的基础。
人人都可以是蕾拉王后的眼睛和耳朵,人人也都可以是蕾拉王后的匕首和毒药。
只有两个人,或许是可以改变态度的。
一个是自己的剑术师范威廉·戴瑞爵士,两人有师生之谊,相处时间颇长,而且他够蠢,是个可以愚弄的对象。
另外一个是龙石岛学士,他和蕾拉王后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关系淡薄。学士身处重要的位置,影响着领主的决策,掌握这个时代最多的学识和秘密,而且掌控着蕾拉王后的健康,却不被蕾拉王后信任依重。
因为这个时代的领主,从来都只把智慧当做统治的重要工具而已。
设若,学士可以在自己身上看到和蕾拉王后不一样的地方,那么或许,自己也可以买通学士,握紧了一柄反制蕾拉王后的匕首。
李福突然想到,泰温·兰尼斯特伯爵,就是这样给伊利斯·坦格利安疯王的脖子上,套上最后一根绞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