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脸上的可是蛇伤？”南锦衣唤住老人，见老人避开自己的目光，且刻意拨乱头发掩盖脸上的伤痕，虚弱一笑，解释道：“锦儿只是想知道，老人家是如何从那巨蛇口中活下来的？锦儿的爹娘以及弟弟，为何没能活下来。”
“你的爹娘？”老人看向南锦衣，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使劲睁了睁：“你是——”
“我姓程，爹娘为我取名素锦。”南锦衣给柳韩山递了个眼色，“我是程家村的人，就是前面的那个村子。七岁那年，我爹娘托姑丈将我送到了城里，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做丫头。十六岁，我跟着我家小姐出嫁。半年前，经由我家小姐安排，将我许给了相公。这次回来，便是祭奠我的爹娘跟弟弟的。”
“原来是程家的丫头。”老人眼神明灭不定：“你是怎么知道你爹娘被大蛇给杀了？”
“是姑爷猜测的。”南锦衣面露伤心地垂下头去：“得知爹娘出事，姑爷便带着我回到了程家村。可程家村已经没有人了。姑爷胆大，带着我四处查看，活人死人都没见一个，倒是发现了一张蛇皮。”
南锦衣比划着：“好大一张蛇皮，姑爷是个有见识的，说那是大蛇蜕下来的皮，根据时间推荐，应该是在程家村出事的时候。我们又在村子里仔细搜寻了一番，发现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期间还夹杂着一些人骨。姑爷告诉我，说村子里的人都被蛇吃了，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是蛇的胃液。我见识短，全听姑爷的。”
“原来如此，不知你家姑爷是何出身？”老人轻咳着将头低了下去。
“姑爷是武将，从军前家里是做屠户的。”南锦衣信口胡诌：“老人家还没告诉我，你是如何从那蛇口脱身的。”
“运气罢了。”老人摸着自己的脸：“我也是程家村的，妻儿走的早，剩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村子里出事那天，我刚好不在，去了一个远房亲戚家帮忙，回村的时候天都黑了。我住在村东头，独门独户的也不与人来往，刚进村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直到看到那条大蛇，才意识到不对来。”
“如何不对？”南锦衣追问。
“村子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到我被那条大蛇吞进去，我才明白那是蛇液的味道。还有，进村的时候，村子里静悄悄的，这跟往日的喧闹形成了对比。”
老人眯着眼：“我是被那条大蛇给吞进去的，整个过程快的就像是做梦一样，等我再次醒来是在路边的一个深坑里。坑里有不少跟我一样的人，可他们都死了。我跟他们一样，身上包裹着透明的黏液，衣服变得破破烂烂不说，连皮肉都给灼伤了。我的腿，是那个时候瘸的，腿上刘留了不少疤。还有我的脸，也是那个时候毁的。这只眼睛，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实际上是瞎的，早就看不清楚东西了。”
“老人家？”
“姑娘问我的，我也回答不了，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从那蛇肚子里出来的。我只知道我捡回来一条命，趁着大蛇返回之前手脚并用的从那个深坑里爬了出来。我不敢回村子里去，知道这里有个驿站，就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我记得我走了很久，走到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就拖着这条残腿在地上爬，等爬到驿站的时候，发现驿站里没有人。后来我就住了下来。阴间我没勇气去，阳间又无处容身，还好有这么个地方，可供我遮风避雨。”
“老人家不是有远房亲戚吗？”
“我怕吓到他们。”老人摸着自己的脸：“莫说他们，连我都觉得我是不祥之人。两位歇着，我去给你们烧些热水。”
随着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没一会儿功夫就把驿站浇了个湿透。见老人离开，柳韩山这才开口问道：“这个程素锦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那个程家村是那个村？”
南锦衣将一封信递给了柳韩山。信是写在布片上的，用血，画了一些图。字很少，歪歪扭扭，还有一半是错误的。
“这是什么？”柳韩山反复看了几遍，却没看出这与程素锦有什么关系。
南锦衣接过布片给柳韩山解释：“这应该是一个母亲写给你女儿的信，由于母亲不识字，就用画图的方式记录了下来。这些图，不是同一时间画的。前面这些，是用墨画的。后面这些是血，且是画完之后匆忙塞起来的。血迹未干，将其它的图也给染了。”
“若真有女儿的话，我倒觉得这更像是女儿自己画的。”柳韩山歪着头看：“这画法不像是一个成年女子的画法，像是小孩子的。人物的头部和四肢都很简单，衣服却相当仔细，且这些衣服上出现了不该有的图案，只有小孩子才有这样丰富的想象力。”
话落，柳韩山又补了一句：“我有两个小丫头，陪我读书的时候也喜欢在纸上乱画。她们画出来的小人跟这个感觉差不多。”
“柳大人还有小丫头？”南锦衣斜着眼睛看他：“不知藏在衙门的那个角落？”
“小时候。”柳韩山赶紧道：“小时候的事情，长大之后我就不要丫头了。大户人家什么都好，就丫头不好，不仅规矩多还墨迹。我更喜欢小厮，关键时，还能帮我这个少爷打掩护。”
“小厮的确好。”南锦衣将布片合上：“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从布片上来的，程素锦这个名字就涵盖在第一幅画里，是程家村的村长给取的。村站是个落魄秀才，程家村那些孩子的名字，有一大半都是村长给娶的。”
“这个画里也有？”柳韩山扯过布片再次观看，可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你说的那个村长取名在哪里?”
“这里！”南锦衣指着其中的一幅图：“你看这房子是不是有些眼熟？这是村长家。这是书本，这是毛笔，还有这个，是才子们喜欢的帽子，由此可见，村长是个识文断字的秀才。这些小人儿是刚出生的孩子，而上面的这些符号，代表着他们的名字。孩子和名字一起出现在村长家说明这些名字是村长取的。”
“这个是什么？”柳韩山指着房子后面的那条曲线：“随意画上去的？”
“是蛇！”南锦衣肯定道：“你看这条线，前头粗，后头细，且呈盘踞之势，这是代表着蛇的符号，这蛇是村长家养的。程家村的湮灭，怕不是我们想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