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画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符是错的。”南锦衣指着其中一根线给芍药看：“这根线不应该是连着的，一旦连上，这符就废了，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我明白了，是棺材铺的那位老人家。附在发簪上的那个绿禾说过，李少爷请了棺材铺的老人家来镇压她，那一枚又一枚的镇魂钉就是棺材铺的那位老人给钉进去的。亏得老人家没有助纣为虐，在钉钉的时候，少钉了那么一寸，要不这绿禾的冤屈真被那李家给掩埋了。”
“无论如何，这绿禾的仇都算是报了。”南锦衣将发簪递给朱明玉：“这发簪算是绿禾的遗物，有机会的话，把它转交给绿禾的母亲吧。”
“不知绿禾的母亲怎么样了？”朱明玉接过发簪：“幼年时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我记得她对我很好。我小时候也不是很听话，我曾带着绿禾去偷邻居家的南瓜。我们运气不好，被邻居给抓住了。那时，我娘管我管得很严，我很怕她去我们家里告状，是绿禾的母亲，救了我们。”
“你还偷过人东西？”芍药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朱明玉：“行啊，我未来夫君挺有出息的。”
“偷人东西是不对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南瓜。”朱明玉摇头：“小时候顽劣，觉得做贼的感觉很有趣。我们并没有将那个南瓜带走，我们想要体验的就是那个偷偷摸摸把南瓜摘下来的过程。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些是被可以原谅的错误，但这个错误必须要及时更正。我很庆幸遇到了绿禾的母亲，她虽不像我母亲那般会讲道理，但她用她独有的温柔打动了我，让我再也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放心吧，绿禾的母亲很好，起码余生很安稳。”南锦衣掐指算了一下：“我虽算不出来她具体的命运来，但我算出她跟那个男人有个儿子。那个孩子不算有出息，但为人踏实，她的余生是可以被依靠的。”
说话间，管理驿站的那位老者领着他的女儿和刚刚抵达驿站的棠大人走了进来。
目光相撞，棠大人认出了柳韩山，立马寒暄起来：“柳大人，柳兄，你可还记得我？我是随堂啊。”
“随大人？锦州一别，随大人可还好啊？”柳韩山也认出随堂来：“听说随大人升了官，不知眼下在何处高就？”
“嗨，不提也罢。”随堂摆手，示意柳韩山落座，他则站在柳韩山的对面。
柳春见状，给朱明玉使了个眼色，朱明玉拉着芍药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
南锦衣想要起身，跟着朱明玉他们一块儿坐过去，却被柳韩山伸手扣住了：“这是我夫人！夫人，这位是随堂随大人，与我在锦州曾有数面之缘。”
“柳夫人！”随堂给南锦衣行了个礼，落座道：“半年不见，柳兄已然成了有家室的男人。不瞒柳兄，这京城里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单就皇上针对柳府，不让柳兄迎娶柳夫人这件事儿，我就看不过去。”
“不是不让娶，而是不让大操大办。没办法，皇上这也是出于对民情的考虑，作为臣子，我们应当为皇上分忧。”柳韩山抬手，对皇帝表现出十足的恭敬与诚意。
“为臣者应为君王分忧，可为君者，又有几个为臣子考虑的。”随堂吩咐少女取来可口的饭菜，又让老妇人帮忙备酒。这中间，负责管理清风驿的那位老者一直站在他们旁边。
对于他们所讨论的事情，老者并无兴趣，他所关注着的一直都是随堂。
至于随堂，南锦衣与柳韩山也注意到了，他虽在与他们寒暄，但眼角余光一直落在那位少女身上。随堂与少女之间暧昧的互动，加上老者对随堂的态度，不免让人猜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少女很快就端了饭菜进来，因父亲在场，她放下手里的托盘就离开了。老者见少女离开，掏出旱烟袋，坐在了第三张桌子上。
不一会儿，老妇人也来了。
她将酒放在桌子上，与老者说了几句话后，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侧边厢房里就传来了老妇人与少女对话的声音。
“什么棠大人，他明明姓随！你个傻丫头，连人家的姓都弄不清楚，你还上赶着往人家跟前凑，莫说你爹不愿意，你娘我也不愿意。我们是穷，但我们的丫头不是这么被人糟蹋的。”
“娘，他没有骗我，他告诉过我他姓随，他也跟我说过他叫随堂。”少女哀求着：“娘你相信我，他真的没有骗我。他什么都跟我说了，包括为什么让人称呼他为棠大人。他是朝廷命官，他是出来办事儿的，他不是有意的。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帮我跟爹说说呗。方才去后院时，棠大人跟我说了，这一次，他是为我而来的。”
“这些当官的不可信，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百八十个心眼。听你爹的，咱们找个普通人，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日子。”
随着厢房里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堂的脸色越来越显尴尬，他先是轻轻咳了声，随后道：“我的确没有骗过青柳，我姓随，名堂，随堂是我的大名。棠大人这三个字，是我外出办事儿时底下人称呼我用的。自打离开锦州，我便进了户部，可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外来小官儿，能在户部捞到什么好差事儿。
尚书大人给了我一个名单，让我微服私访。这说好听了是私访，说不好听了，就是避开户部得罪人。可我能怎么办呢？我要是不听尚书大人的，我这官儿就保不住了。没了头顶上的那顶乌纱帽，我拿什么跟我爹娘交代。我要是听尚书大人的，我就得得罪人，不光要得罪人，还得用些手段让他们翻不了身。这得罪的人多了，就有人要你的命，你不藏着掖着行吗？”
随堂说着闷了口酒：“我跟柳兄算是故交，关于柳兄的为人我也是清楚的，有些事儿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喜欢青柳，第一次来清风驿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她当时站在门后，只露出了半张脸来看我。只一眼，我就被她给吸引住了，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这般清白的女孩子。”
“清白？”芍药皱眉，隔着桌子问随堂：“听随大人这意思，好像我跟南姐姐都不清白似的。”
“不是姑娘理解的那个意思，我说的清白是一种感觉，就像是在瓢泼大雨中看到了一朵洁白的小花，让人觉得……”随堂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总之我对青柳姑娘一见钟情，我想要娶她为妻，还请老伯成全，我保证我一定会善待青柳。”
随堂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正在吸旱烟的老者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