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原本以为薛鹤会问她些什么,可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吃饭,什么都未说。
吃饱后,柳慕放下筷子,用巾帕擦了擦自己的唇角,不缓不慢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薛鹤摇头失笑,“没什么想问的,困扰我多时的问题,你一定没有答案。”因为初见时柳慕并不认识他,他又道,“你的影子总是在我梦中出现,我想这是我们前辈子结下的缘分吧。”
柳慕心头微震,没有说话。
“我送你回家吧?”
“我不回。”因为她已经没有家了。
薛鹤像是了解她的窘迫,开口道,“你与齐国公一家的纷争乃是由于我的皇兄,且你又是皇兄心上人之妹,我理应送你归家。”
若堂堂秦王送自己归家,爹娘定不会再说什么,柳慕迟疑了。
见柳慕不说话,薛鹤又试探着开口,“若你不愿归家,可随我去王府暂居。”
去王府?柳慕想终是有一个地方愿意收留她了,“我若随王爷入府,可为奴为婢,我什么活都会干。”
薛鹤又怎会让她为奴婢,“我府中最不缺的就是奴婢。你在我府中我定好吃好喝照看你。”
什么身份呢?柳慕想?
罢了,还是回那个倍受冷眼的柳家吧。
柳慕站起身,“秦王殿下,我想回家。”
薛鹤愣了一下,心头有丝淡淡失落,是了,他贵为王爷,可什么都不顾的将一个他对之好奇的姑娘留在府中,姑娘家却不能不顾自己清白。
薛鹤的马车刚停到柳府门前,门房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因他柳府门前还从未停过如此宽大豪华的马车,他连忙去通报柳玄,“老爷,我们府中来贵客了。”
柳玄听着门房的声音有些激荡,察觉到不对,忙穿戴好前去迎接。
柳玄来到府门前,正巧看见柳慕从马车上蹦下来,他心一咯噔,心中怒骂道,“这是哪门子贵客?这分明是他那被扫地出门的女儿。”可他也是见过世面的,这马车低调奢华,可不是他的女儿能租用的起的,于是耐着性子等着,不一会,薛鹤跟着柳慕下了车。
柳玄微瞪大眼,心想这可真是天大的贵客呀!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行礼道,“臣户部员外郎柳玄见过秦王殿下。”同时心中腹诽,尊贵的秦王殿下为何与那不成器的柳慕在一处?
“快快请起。”薛鹤将柳玄虚扶起来,同时淡淡解释自己的来意,“今日本王微服出访,路遇小偷,是令爱发现,将本王追回了玉佩。”
柳玄呵呵一笑,“令爱能为秦王殿下追回玉佩,是她的福气。”
“本王十分感激她。听闻她是柳卿府中千金,想着多日不见柳卿,故亲自登门拜访。”
官场中人果然都是老狐狸,柳慕感叹,一来一回间俱让人无话可说,虚虚实实都无法分清,她不想再听虚伪的客套,于是屈身向薛鹤行了一礼,“臣女多谢秦王殿下相送之恩,秦王事忙,不敢叨扰进府中一叙,送到此处便可。”她言下之意,秦王殿下可以离开了。
哪料薛鹤像是听不懂人说话似的,若有若无的将视线投到柳玄身上,“本王好似还从未拜访过柳府。”
柳玄闻言,脸上连忙带上谄媚的笑,同时胳膊一伸,做个请的动作,“若得秦王进府,小院必蓬荜生辉,秦王殿下快请进,快请进。”
柳玄跟在薛鹤身后热情招呼着,说话间还不忘回头用阴狠的语气暗示柳慕,少说话。
“大姐姐,你好大的本事,略略略。”一个调笑声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抬头,只见内院树上正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对着树下做鬼表情。
京城之地寸土寸金,有许多官员甚至买不起屋舍,只得租房住,柳玄区区一个五品官,自是没有能力去买官舍,这屋舍还是从上辈继承过来的,屋舍不大,此刻薛鹤三人虽站在外院,可耐不住那孩童坐的高,他们三人便可将孩童的情况看个清楚。
看到这一幕,柳玄额上有些冒汗,为儿子开脱道,“这是府中长女与小儿的玩笑话,倒是让秦王殿下见笑了。”
岂料下一刻,小儿柳君的话便打了他这位老父亲的脸。
“大姐姐,二姐姐因你受难被齐国公府的人带走,我若是你,便去齐国公府与二姐姐一同受难,你躲在府中当缩头乌龟,哈哈哈,真是有出息。可真是母亲精心教养出来的好闺女。大姐姐,羞死了,羞死了,略略略。”
柳慕手握成拳,气的牙痒痒,这个屡教不改的柳君。从前在府中时,柳君仗着父亲与元姨娘的宠在府中横行霸道,看出柳婉宜好欺负,便次次都用言语来攻击她,被柳慕逮到后,将他狠狠打了一顿,虽然自己也得了一心护儿的父亲的一顿鞭子,但柳君知道自己是护着柳婉宜的,她在府中之时,这柳君见到柳婉宜都是客客气气的,不敢造次,生怕这可怕的二姐姐再将自己修理一顿,可如今二姐姐都被赶出府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柳玄额上一滴汗顺着脸颊淌下来,他心中有团火窝着,有贵人在,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他先是对着树上的柳君呵斥道,“柳君,谁准你爬上树的,给我滚下来。”
柳君方才只顾看着树下的柳婉宜,哪注意到带着客人走进的父亲,顺着父亲的话看过去,一眼便看见正冷眼瞧着他的二姐姐,她那冷冰冰的眼神,好似威胁似的,柳君瞳孔微张,一个害怕间,竟身子哆嗦一下,从树上摔了下去。
柳玄见此一幕,什么都顾不上,连忙绕过影璧,朝后院跑去,口中惊呼道,“我的儿啊,你没事吧?”
“哇哇哇。爹爹,爹爹。”失重的感觉朝他袭来,柳君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以为自己就要摔到结实地面之时,意外中却有一双柔软的手臂接住了他。
他自害怕慌乱中抬头,竟意外的看到大姐姐那张脸,他呼吸滞了一瞬,怎的……怎的是大姐姐救了他?
他下落的力道太重,将大姐姐压的趴了下去。
两人一同落地,且柳婉宜当了他的人肉垫子,摔的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