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条给你!”
每次看到老爸要打我的时候,弟弟总是跑得飞快,迅速拿起门后的那条杉树鞭,递到父亲的手里。
我站在那里,不敢逃跑也不敢反抗,只是怔怔地望着父亲手里的那条杉树鞭,心里在发抖,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身子。
“打呀!打呀!”弟弟稚嫩的叫声魔力般地点燃了父亲的怒火。
杉树鞭密集地落在我的身上各处,在我的皮肤上扎出一条一条的血痕。我没有哭,牙关紧咬,表情古怪,强忍着疼痛,在原地乱蹦乱跳,试图躲避杉树鞭的连续抽打。每当这时,弟弟还会在旁边发出得意的笑声,像是在往我的伤口上撒盐。
那年,我十二岁,弟弟五岁。
1967年10月的一天,我出生在美丽的千岛湖畔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山村——ZJ省HZ市淳安县梓潼镇结蒙村。据历史记载,我们的徐姓先祖信公大人在南宋高宗时从安徽黟县游猎至此,见此地一片蒙杆,刍荛簇簇,豁人心眼。其子九岭公便结茅于此,取名为结蒙坑。后来,出了一位“贞妇”,合村给她竖起“贞节”石牌坊,故又称“节母坑”。至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了。
后来听母亲说,我正是在结蒙村贞节牌坊被拆除的那一年来到这个世界的。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那座象征着结蒙村历史文化的牌坊被疯狂拆除了。
我的母亲是一个和我父亲截然不同的人,她勤劳、厚道、隐忍,她的怀抱成了疗愈我伤口的温暖港湾。还有我的奶奶,她慈爱、宽厚,会持家,做得一手好吃的。能够拉得开父亲手上鞭子的,就只有我奶奶一个人了。奶奶自然成了我最好的庇护所。
父亲的严厉是出了名的。在我们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老爸在桌上吃饭,其他人不敢上桌,连我母亲也是。我们只能等老爸吃完,才敢去夹桌上的菜。
在我心目中,父亲就像是阎王爷一样的存在,他总是板着个脸,从来不笑。跟我大伯完全相反。我印象中的大伯,总是嘻嘻哈哈,笑呵呵的。可我父亲却和大伯非常不和,这让我奶奶伤透了心。
最让我刻骨铭心且影响我一生的就要数父亲对付我的三条鞭子了。
小时候,父亲为了打我,专门预备了三条鞭子,藏在我家堂屋的大门后,以供随时取用。一条鞭子是用杉树枝做的,上面带刺;一条鞭子是用竹条做的,十分锋利;一条鞭子是用棍棒做的,力量强劲。老爸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用这三条鞭子打我。
弟弟小我七岁,父亲对他非常宠爱。老爸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只要弟弟哭就打我。弟弟也常常以此为要挟,让我受尽了父亲的鞭打。三条鞭子,我最害怕的就是那条杉树鞭了,因为它上面带刺,抽的时候,就像千万根针扎在我身上一样,刺骨的疼。而每次,弟弟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根杉树鞭送到父亲的手中。如果说我害怕父亲还情有可原,但我同样害怕这个足足小我七岁的弟弟。
发展到后来,等弟弟长大了些,他也开始打我。他打我的时候,我还不敢还手,怕我爸又来打我。
在家中,我弟弟是霸王。有什么事,我们都得听老爸的,而老爸却听弟弟的。弟弟有什么话,跟老爸说了以后,老爸都会替他把事办成。其他人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包括奶奶和母亲。
父亲的三条鞭子,直到我结婚以后,还没有停止使用。如今已经八十多岁的老父亲,我依然害怕他打我。在我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跌宕起伏之后,我把父亲的这三条鞭子比作“三宝”。三件鞭策我快速成长,助我度过难关,涅槃重生的法宝。
父亲落在我身上的鞭子,大部分已经记忆模糊。但有几次,就像那些鞭子刻在我身上的疤痕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和奋进的力量。
十一岁那年,我读小学五年级。当时在离村里不远的学校上学。也许是由于从小被父亲打骂的缘故,我的性格偏于孤僻胆小。同学们在操场上奔跑的时候,我常常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不敢跟他们一起打篮球,放学后也不敢去游泳。生怕犯了什么错误,被父亲知道了,又是一顿毒打。
在学习之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连环画。在我读书的年代,连环画是同学们争相抢阅的对象。我因为害怕和同学们玩,所以看连环画就成了我最放松和享受的时光。那时,我的书包里总是塞满了从同学各处借来的连环画。
我在学校里,最大的长处是写作。我写的作文经常被老师拿到班上进行阅读,或者贴在学校的橱窗里。这是最让我值得骄傲的东西。我想,我的文章写得好和我喜欢看连环画不无关系。
有一次,我从我的同学处借到了一本《水浒传》的连环画。虽然那连环画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封面只剩下了一个角,中间也少了很多页数,幸存的那些上面也是沾满了泥巴之类的各样污渍,但我依然对此爱不释手,偷偷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时候,国家的经济还很落后,家家靠的是挣生产队的工分,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吃的是红薯饭,点的是煤油灯。家里劳动力少一些的,还经常填不饱肚子。我家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放学后,父亲总是抓着我去干活,要是我看连环画被父亲看见,那又得挨一顿鞭子。
不过,正是那一年,我们的国家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那就是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国家确定了对内改革和对外开放的伟大政策。对内改革从农村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家里的大人从合作组织的集体劳动中解放出来,有了自己承包的土地和山林,有了自主致富的根基。我家那时也分到了集体的几分地和几片林地。父亲虽然比以前更忙了,但干劲十足。母亲则是做起了一些养蚕、养猪,卖茶叶、豆腐之类的生意。家境也逐渐改善,我们姐弟四个,除了上学,在家的时候,姐姐和妹妹主要负责拔猪草、家务之类的轻活,我则要负责砍柴、劈柴、翻地、协助父亲耕作等方面的一些重活。那时弟弟还小,在我印象中是个调皮又捣蛋的小孩,动不动就哭。我最害怕的就是他的哭声,他一哭父亲就会打我,说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