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07月25日,农历六月廿九,凌晨05:11,日月无光。
一只太阳闪蝶轻盈地扇动翅膀,绕过医院内部早已瘫痪的保全系统,来到了位于地下一层的变电室前。
宁哲从挂在墙上的工具箱里取出羊角锤,砸破全密封式的玻璃柜,物理断开了变电室内所有的断路器与变压器。
瞬间,整座医院的电源都被切断了,一盏盏LED灯纷纷熄灭,核磁共振室首先停转,制氧机、离心机等医疗设施先后瘫痪,整座医院顿时陷入了诡异的黑暗与静默。
而与此同时的大地东方,刚爬出地平线的半边太阳上一秒还散发着温和的柔光,下一秒所有的光明便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都被黑暗笼罩,太阳熄灭了,就像医院里每一盏因断电而熄灭的LED灯一样。
桃源市中心的商业街上,一个高瘦的人影从酒店里匆匆走出,他无视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径自下楼。
业夭走路的姿态相当放松,好像这一片无光之暗才是他生命的归宿,他高瘦如竹竿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消融在阴影里,夭夭不见。
几分钟后,业夭便出现在了与医院仅仅一街之隔的一栋大楼楼顶,没有再继续前进。
“特让能够感知到一定范围内所有影子的存在与动向,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近容易被发现。”业夭摸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
一片漆黑之中,再微弱的光芒都显得刺眼,手机屏幕的稀薄光芒被业夭干瘦的身形挡住,在楼面上投下一片模糊的人影,由于人体距离光源近的缘故,被照出来这个人影显得格外高大。
但奇怪的是,这道高大魁梧的人形影子,是残缺的。
业夭的身体十分正常,没有任何的功能缺陷或是残疾,只是身材显得干瘦了些。但他的身体投射在露面的影子却是残缺不全的:
右侧大腿上有一个巨大的豁口
左手是残疾的,手臂与手掌之间的连接处是断掉的
左肩上有一圈圆形的缺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剜掉了一块肉
右手相对完好
右腿……
业夭的影子上伤痕累累,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受伤痕迹与深刻缺口,但他的身体却是完好无缺的,只是瘦了些。
这道残缺不全的影子只存在了短短几秒钟,确认好时间后,业夭熄灭了手机屏幕,依然没有继续靠近医院的打算——马路街道上路灯还亮着,他只要试图过马路,自己的影子一旦在光源下现行,就有极大的概率被特让发现。
“真是棘手。”业夭摇了摇头,面具之下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至少卖家没有骗他,特让的能力的确完美契合自己的需求,这正是自己迫切需要的,只要杀死那个人,得到特让,自己身上的死亡倒计时便会停止……甚至倒转。
但是很快,这笑意便收敛了起来,业夭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遥遥望着对面的医院大楼,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此起彼伏的车载喇叭声与嘈杂的人声在四面八方不断响起,桃源市市区因太阳的熄灭而陷入了恐慌与混乱之中,道路上笛声大作,一栋栋高楼大厦上点亮了密密麻麻的窗,如同披挂着装饰灯条的圣诞树流光溢彩,将这座城市从夜幕中点亮。
桃源市以前从未有过这般璀璨景象,如同进入了霓虹的海洋。
但在一片璀璨的霓虹中,唯独有一片地方是漆黑的,那便是业夭此行的目的地,琴州医学院桃源西分院。
“医院里的灯都熄灭了……”业夭紧皱着眉,一时间有些踌躇。
医院断电这件事毫无疑问便是那最后的两名幸存者与那名乱入局中的小伙子干的,而令业夭犹豫的,则是他们这么做的动机。
持有特让的人等同于拥有了额外的一个感官,而这个感官的激活条件是光源,没有光就没有影子,特让的规则形同虚设,等于毫不设防地放任业夭直接靠近医院,这是自断一臂的愚蠢行为。
没有足够分量的理由驱使,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么驱使着他们做出关灯决定的理由是什么?
一个可能性浮上了业夭的心头:“也许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保命?”
“假设他们三人中有人已经解出了‘不能被直视’的规则,并且知道我即将本体靠近,那么他们现在关掉照明,使医院里陷入黑暗,也许就是想通过降低能见度的方式,来限制这条规则的触发……”
倒是聪明。
照荼郁的说法,他们几人都是在碧水湾庄园事件中才第一次接触到诡异事件,在那之前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也就是说,被自己追杀,是那个身怀特让的人第二次接触诡异。
刚接触诡异事件不久便能开始反解规则,普通人便有如此强的心理素质与逻辑能力……他如果不死的话,升格者的圈子里未尝不会多出一个代号特让的熟面孔。
“只可惜,行动的方向错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业夭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一道黑影贴着墙根迅速穿过马路,溜进了医院之中。
医院里,宁哲正与白芷一起行走在走廊中,一手提着霰弹枪,一手打着手电筒,打算去与还在二楼的冯玉漱会合。
或许是暴风雨来临前紧张的气氛,两个人都没怎么闲聊,沉默着穿过散发出淡淡甜味的过道,往楼梯走去——停电了,只能走楼梯。
脚步匆匆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医院一楼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一团阴影暗自流动,悄然跟在了他们身后。
宁哲与白芷上了楼梯,身后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悄然睁开,左眼金黄如琥珀,右眼银灰如金属,流光溢彩的美丽眸子直直望向了白芷身旁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背影。
于是宁哲的脚步停下了。
“宁哲,你怎么了?”白芷转过身问。
“我……”宁哲的声音低沉而喑哑,他的双手颤抖,掌中握着的手电筒咔嚓一声掉在了脚边,顺着楼梯的台阶滚落下去。
但另一只手握着的霰弹枪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我必须……杀…”
宁哲双手持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颌:“我必须杀死……”
随后一声枪响将宁哲的头颅炸开了一朵弥漫着硝烟味道的血花,粉白的脑浆与鲜红的血液洒落在白芷身上。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道,已经说明了宁哲被打上的思想钢印的内容:
【我必须杀死宁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