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洞洞的,老广场里人却很多,许是元旦的原因吧。刚下班的我牵着她的手绕着广场散步,工作繁琐的让人头大,于是在转到一个街头歌手处,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听歌吗倩倩?“她叫程苡谖,可我更习惯叫她小名倩倩。
“好啊,听听吧。”她微仰起头与我对视一眼:“我今天姨妈来了,听完早些回去吧。”
“好。”我应了一声,对那个歌手道:“听一个舒缓些的好吗?”掏出10块塞进他的手里,他奇怪地盯了我一眼,但还是点点头。
他的声音微有些沙哑,唱了一首张楚的《蚂蚁蚂蚁》,我对他点了个赞,他笑着对我示意,无论是不是卖唱的,没人会看着钱不要。“肚子难受”倩倩咧了咧嘴,手抚着腹。
我扶着她往家里回,有些昏暗的路灯照的人影恍惚,她的发丝像被人手撩动着,若是三年前,我一定觉得再没有更美的画面了,可三年都过去了,厌腻的心理达到了一种顶峰。
难道要和一个人重新再爱一遍?我自认做不到。
在给她泡枸杞水的时候,我仍在思考,突然,一条消息提示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是同事系好友孙束发的一条语音。我把水端给倩倩,这才拿出手机听“我分手了,我提的。”
我被气笑了,回了一条语音:“你提的还告诉我干什么?是还要我给你庆祝吗?”放下手机,仰起头看见倩倩一口一口报着水正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路峰,一段感情谁先抽身谁就值得庆幸吗?”
……
我靠着厕所门,大大喘着气,对于她的问题真的会很难回答,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她的眼睛都告诉着我她想抽身出去。
可答案似乎的确是这样,倘若我先离开,心里好似真的没那么难受一我走了出来,她瞟了我一眼又一小口一小口呷着。
我走过去,拿出手机,放出了孙束新的语音:“我比她大三岁,她还小,不该被我束缚着,可我虽然明白,还是好难过,她的朋友永远比我重要,我应该一直做朋友的,这样我也许不会失去她了。”
我坐在倩倩身旁,抱住了她。
“我已经28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我无言相对,她比我大四岁,她也曾美的不可方物,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生活终于是让她变得成熟,变得忧虑了,我还能带给她什么?我什么也做不到,哪怕是娶她都没有胆量。
可她这样看着我,仿佛我总要有一个答案拥有她,或失去她。
她挤出一个笑容,用冰凉的手抚着我的脸:“回答我好吗?“我深吸一口气:“我们分手吧,今晚我就搬出去。”
是的,这句话换来的是她的沉默,也许她也没想到?不,她一定想到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她。
我把东西搬了出去,头也没回,心里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像曾经一样对她说明明早已厌腻的话,我把房间收抬的整整齐齐,于是离开了我们的家离开时我多么想听到她用她的声音再说一句话,哪怕是: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了之类的狠话,可惜一直到我关上门也没能如愿。
……
第二天到了上班的地方,孙束里看眼围看着我,我笑了笑坐在他身边:“这么难过?眼圈都快满脸了。”
孙束:“看起来你好像也没睡好。”
我:“怎么会呢?我回到家就睡了。”
我说完就不想再说了,因为我看到了另一边的桌子上摆着的镜子,它映照出我的脸,些许憔悴,可曾经的我绝不会这样,所以看着会很明显的不同。而另一边的桌子上的镜子也被它的主人拿了起来:“路峰,孙束,怎么回事儿你们?给又对象闹分手了?”
而当她发现没人回应她后,瞪大了眼睛:“不是你们真他妈分了?”
说话的人是同一个部门的林乐,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孙束:“你们两个怎么还组团分手了?姓孙的你我就不说了,你路峰怎么回事儿?“
我有些无措,可能人天生的八卦心,看也没看她一眼,打开电脑想方案去了。
昨天部门经理下达的任务,就剩下一小部分没有完成了,最先完成是可以领三百块奖金的。
另一旁的孙束虽然一样萎靡的样子,但也很快进入了状态,毕竟孙束是小组长,他的钱拿的会更多。
林乐见我们不鸟她,便也坐了下来思考起了方案。
时间在大脑无心关注它时过的飞快,中午的时候孙束拿出了一张优惠卷:“峰子。月亮(林乐),晚上吃涮锅不?我请。”
林乐点点头:“晚上去为啥中午说?怕我们没时间。”我自朝地笑了一下,三个单身的人有多忙?
孙束精神了一些:“因为我饿了,但我喝酒喝的拉肚子,所以想提前问问,然后谁有药?”
我瞧他语顺不清的样子,抽了抽嘴角:“我刚把方案发给陈国庆了,不出意外奖金是我们组的没包了。”
林乐欢呼起来,就差抱住我了,我有些不适但没拒绝她的负疯动作,三个人中午饭都没吃终于是赶出来了。
楼下传来大爷的喊声:“路峰!你媳妇给你送饭了!”
……
不顾林乐和孙束的眼神,我下了楼,短短几阶楼梯我走的心里一阵酸木。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楼下的身影,双脚控制住的往下走。
程苡谖穿的很厚,精致的五官却与皱了起来,像是受冷了一样,她盯着我脸色有些白:
“来给你送饭,我给你做的炖鸡肉。”
我有些奇怪,问道:“你昨晚没听清楚吗?我们已经结束了。”
程苡谖打开饭盒,又对的问题充耳不回:“我炖的可香了,我知道你忙,在家刚做好就我就送来了……”
打开后是一盒鸡汤。里面的鸡肉很多,香气直接扑了过来,可我并没有太沉醉,而是又问了一遍。
她的眼神开始惊慌:“我们的事我们的事我想好了路峰,我可以再等你,我知道你是没有钱娶我才这样的,我不要彩礼的……”
血气充上了我的脑子,一般所谓的男子气概涌了上来,我一巴掌拍翻了饭盒,鸡汤洒在了地上,我咬着牙道:
“我需要你的施舍吗?我他妈有这么没用吗?”
程苡谖连忙蹲下身子,把饭盒捡起来,又一块一块的肉往里拾,我听到她轻声吸着鼻子,把饭盒盖上,又去拿了拖把拖起了地。
我回过头走上了楼。
可我又清楚的听到那句话。“我已经28岁了……”
……
回到座位上,孙束深深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
我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话来辩解,只是打开手机扫了一眼:“陈国庆通过了方案,下午可以吃好的了。”
因为孙束可以拿五百,林乐两百,而我是方案的创造者,是三百元,一共一千元的奖金,但有奖金,更可能因为业务较强,条线式的升职。
孙束没有转移话题,淡淡说了一句:“你像一个被人说中弱点的狗,不论善恶,你只管咬。”
林乐点了点头。
……
晚上,孙束坐在辣锅对面,一脸肉痛道:“路峰你真他妈有病,我满脸伤,嘴里还冒血呢你点麻辣锅?”
孙束和我都黑青了脸,我瞟了眼林乐:“这是四川姑娘,爱吃辣。“孙束往地上吐了一口血唾沫:“这你绅士起来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吼程苡谖的事,皱了眉:“你再说我踢死你啊。”林乐扶了扶我的胳膊,想拦住我。
我看着他脸上被我揍的黑印子,夹起一筷子毛肚,蘸了些麻酱送进嘴里,孙束:“疼不疼?”
我不知道我是个么表情,但一定很扭曲。
孙束也夹了一筷子,林乐也尝了一口,很快两人的脸就微红了起来。我猛了一大口啤酒,又夹了一筷子:“你没钱会要林秀堇吗?“孙束刚咽下一口,清醒的看着我:“没钱?两个人相爱不就行了?”
我冷笑着把火调底了两度,又喝了一口酒:敬你能说出这么童话的话。”说罢,又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
散场,孙束挺着胸脯“路峰,给我一起去送月亮回家。”我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点了点头。
林乐眼神无奈:“路峰你真幼稚,程姐到底是怎么爱上你的?你给她下了什么药这么有用?”
我跑了过去,跟在两人身后:我没下什么药,有没有可能她只是单纯喜欢年轻的。我吃的脸都是木的,说话也捋不顺舌头。
孙束被我的无脑语言搞破防了,换了个话题:“这次做方案你小子怎么这么积极?陈国庆当这么多年部门经理怕是第一次看到你给他发方案。”
我:“我总要攒钱买个戒指吧……”
我:“她可以不要礼,但我不不给她最基础的东西。”孙束闻言笑了笑:“你爸妈呢?他们不给你钱吗?”
我瞟了他一眼:“如果我是问他们要钱的人,我就会心安理得的接受没有彩礼的提议。”
孙束撇了撇嘴一副拧巴的样子:那你对她那个态度?到时候你钱是攒够了,你也找不到她了。”
我看着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左侧的一个小道里,这里也能回到家,我不想和孙束走在一起了。
我怕我再揍他一顿。
……
时间推了一个月,程苡谖和我再一次见面时,她的身体状况像是好了很多,面色也不像那些日子那样苍白了。
我看她像是在我家楼下等我,我有些不自然地走了过去:“你好。”程苡谖扭头看了我一眼:“现在忙吗?”
我:“不忙,这几天公司给假。”原本我并不想假的,可全公司放假我想去也不让去。
她点点头:“我有话要问你。”
我几乎是本能的想去拒绝,可她却提前说道:“你现在连和我讲些话都不愿意了吗?”
我:“天快黑了。”
她揪住我:“一起走走吧,就当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很想问原因,但还是沉默了起来,跟着她走着。
……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只要有一点情绪就不说话。”程苡谖甜甜地笑着,却那样狠心地说中了我的伪装。
程苡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像小朋友一样挥舞着:
“我要走了,我爸逼我回江西了,和你真正在一起这几年里我也没得遗憾的。”
我忍不住了:“能不走吗?“
她平静道:“我来河南只是为了你,为了你缩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我也很开心。”她像是持了把剑挥舞着,慢慢的,最后顶在了我的脖劲上。
“其实那天的鸡肉真的很香……我第一次做的那么像样子……我一块也没浪费,因为自从来来到这里,我知道我不可以浪费,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娶我,你会努力攒钱……可现在你不愿意娶我了,我他妈三十了,马上三十了,我怎才留下啊!”她的“剑”终于回到了她的脖颈:“其实那天我说的是真的,再也没有那么真过。”
不知不觉转到了老广场,那个歌手还在唱歌,是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不知道她听懂没有,回头只看见她满脸泪水。
……
“我基本每天都会来唱歌。”歌手又抽出一根烟,你也来一颗?我笑了笑接了过来:“这个我没抽过。”
歌手拿出一个充满朋克感的zippo点燃了自己嘴中的香烟,又让我含在嘴里并说道:“我叫杨雨,你叫我毛子就好。”说罢同样点燃了我嘴中的那只烟。
我被突然顶上脑的烟呛住了,毛子眯着眼睛“别勉强,天这么晚了又没人,咳出来吧,人也不能总憋着吧。”
我这才吹出来:“我叫路峰,没有外号。”
毛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眉毛纠在一起,草草回应道:“哦。”
毛子把吉它递给我:名字倒是很有民谣气息的名字,会玩吗!“我摇摇头,回味着空气中刺人的香气,我已经分不清这是难闻还是香气了。”
毛子努努嘴:“那咱俩还真不搭。”说完站起身要走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会喝酒吗?”
……
酒馆里。毛子和一个叫老鬼的在对面合唱《火棍》,老鬼的噪音激烈又沉闷,一直到唱完,他才长吁一口气“这个歌一股家的味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笑着鼓鼓掌。老鬼坐在我身边:“不太开心?”
毛子走过来拿起一瓶酒,仰起头喝了下去,听着我讲我和程苡谖的那些事。
看到我的眼神,嗤笑道:“怎么?我抢你的酒了?”
我哑口。
老鬼叹了气,走上台,拨着吉它,毛子又坐了下来:“你还爱她吗?“
我:“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了,说不出来。”
老鬼:“她既然是后天下午的车,你趁着送给她个礼物吧,断了念想。”
……
我离开了这个没有名字的酒馆,回到了家,看着手里的烟蒂,头一次思考起了挽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