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部部长,冯·施耐德。
一个依靠机器才能生存下去的混血种。
兰斯洛特侧过身去,灯光在柜架的尽头转角处倒映出一个高挑消瘦的影子,纯黑色的西装下是仿佛烧伤似的疤痕,黑色的机械面罩彻底替代他的呼吸系统,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像是凌厉的刀光让人不想直视。
“冯·施耐德教授,真巧啊,你什么时候苏醒的?”兰斯洛特脸皮抽搐了一下,好歹保持了镇定。
五年前的袭击,让这位只剩下半条命的执行部部长,受到了足以死十次的伤害,但他还是活了下来,自那次以后,他大半部分时间都是低温舱保持身体机能,兰斯洛特特意在这个时间段进入正是因为如此。
“并不算太巧,我只是碰巧看见深夜有人进了图书馆,又动用了通往冰窖的备用电梯,原以为是夏洛特他们又想从冰窖里偷些炼金武器什么的,顺便教育一下,我们爱搞事的学员们,但没想到是兰斯洛特教员你。”施耐德说:“你上学时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关于我学生的档案,我犯下了一些低级错误,导致的后果很可能会让他无法得到应有的评级。”此刻兰斯洛特好像变回了当年那个开朗的学生。“您知道的,那次之后,我就老是犯错,这也是为什么我退出执行部的原因。”
“那你应该是在找这个。”施耐德抬起了被挡住的左手,在他手中抓着一叠密封的档案袋,兰斯洛特一眼就看见属于路小雨的档案号。
“没错。”兰斯洛特伸出手,在顿了一下之后接住了施耐德递过来的档案袋。
没人知道施耐德这个行走都需要拖着氧气瓶的一级伤残人士,是怎么快过正值壮年的兰斯洛特,先一步拿到的。
“你从不犯错,那并不是你的错。”施耐德松开了手任由文件落在了兰斯洛特手中:“这座学校里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了你的学生,他的档案出了什么问题?值得你连夜赶来查看。”
“小毛病,昨天在体测与3E考试时我忘记了记录何时,导致并没有具体时间的记载。”兰斯洛特从中抽出了一张文件:“我会在改正之后向诺玛申请提交,并自愿延长三年的职称评定。”
“时间戳会影响到学生的血统评级吗?”施耐德锐利的眼睛盯着兰斯洛特,看不出其中蕴含了什么样的含义。
兰斯洛特激昂抽出的文件举起,隔在了两人之间,施耐德扫了一眼文件的下方,果然在入档时间那一栏没有任何信息。
如果有朝一日,有人调阅这些文件,所得到的信息只会告诉他这个学员曾经进行过这些,而具体的信息与成绩并没有准确的时间去调取成绩信息。
而这份档案的提交者正是作为监考之一的兰斯洛特,并且上面的机密程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设置为了绝密,常规下的诺玛也没法更改其中的信息。
“执行部的传闻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叹息之墙兰斯洛特从来都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施耐德抬手按下了兰斯洛特举起文件的手臂,重新目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都是以前了,中国有句俚语叫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只是一个想要弥补错误,却被领导抓包的可怜新教师,”兰斯洛特面色不动。
“听说你的学生今天3E考试答出了十道题。”施耐德嘶哑地笑了笑:“你的确有理由去关心自己的学生——毕竟不是每个教员都可以在第一年入职就拥有两个‘S’级学员的。”
“能亲手培养一个‘S’级学员,是我的一项殊荣,这或许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兰斯洛特手拿着密封夹转身走向属于路小雨的那块柜架。
“兰斯洛特。”施耐德忽然说道。
兰斯洛特停顿了一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施耐德。
“你我都知道你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犯一些低级的错误,来为后面的行动来做容错这个想法的确不错,就算事后我借由诺玛查起今晚的事情,你顶多也只是一个因为私心作祟担心学生的老师。”施耐德冷冷地问道。
“可就算如此你也依然在顾虑着什么,一步走错你会步他们的后尘。”
“施耐德教授有很多年没有带学生了吧?”背对着的兰斯洛特幽幽的开口。“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你们的感受。”
“是的,但成为终生教授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成功带出一名优秀的毕业生,我不是不会带学生。”
“那肯定你也还记得当签署同意接下学生的文件时的感受?”兰斯洛特说。
“这也是我不再带学生的原因。”施耐德沉默了一会回道。
“总有一天我们会亲手把手下的这些孩子送往战场,就像你当年把我们送往战场一样,现在我早就没有当年的锋芒,我只是希望到时候,在他们的身后的我们是值得依靠的。”
兰斯洛特转过身眼神不再温和,无比坚定的地说:“而不是活在猜忌与怀疑,最后在疑虑中死去!”
“我们是秘党,这是我们的职责。”施耐德铁灰色的眼眸中,满是复杂。“你还是没有走出来。”
“可我们现在同样也是教育家,别说当年的事是因为校董会突然良心发现,教训吃了一次又一次还不够吗!”兰斯洛特说。
档案室中陷入了沉寂,半晌。
施耐德转过了身拖动起了身边装载着氧气瓶的小车慢慢走向门口:
“档案室改造后,真正机密的档案就不在这里了,你想看的那些密党搜集他的生平信息都是删减过的,他真正的过往履历恐怕早已经送到校董会手中了。”
兰斯洛特沉默无言地将手中的文件收回档案袋中,借机查看机密学生档案的计谋,还是落空了。
就像是施耐德说的,密封夹中的资料甚至还没有他知道的多,密党不会如此不堪,事情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要知道在执行部出临时任务时,那些从未被注意到可疑人物的祖上十八代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都会被查的底朝天。
路小雨与路小颜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前后半年落在了那座滨海小城的一家孤儿院门口,档案里甚至没有注明究竟是谁将他遗弃在孤儿院的,在五岁时被陈墨瞳一同收养走。
他唯一知道的是在此之前路小雨并不姓路,也不叫路小雨。
“既然这么在意他,或许只有实践才是得到真相的最好办法,他在3E考试上的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你害怕历史会重演。”施耐德冷冷地说:“正好,大二学生不是刚好有实践课么?我可以让诺玛给他加上一门与大三学年固定的战场实践课。”
“你疯了?他才刚入学,连半只脚踏都没有入混血种世界的门槛!”兰斯洛特有些绷不住道。
“无论你踏不踏进来,真实的世界总在那里,你以为你躲着不见,它就没了吗?”施耐德嘶哑地说:“你认为他最后会被评定为危险混血种,想要更改他的血统评定,但却发现失败了,那不趁着他还弱小时干预,难道要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吗?”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黑色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剧烈咳嗽声渐渐减弱,直至最终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