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的声音一度将讨论声盖了过去,人们表情各异地看着他,被他这夸张的反应惊得失语,最后,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呛了他一声。
“大叔,能在这儿的都是受到邀请的幸运儿,别一惊一乍的。还主角......那只是文学作品意淫的桥段。”
“是是是,这类型故事里就有你这种人,以为自己很懂的样子在那儿装高深——哪怕咱们是一个队伍,像你这种人也是当炮灰的份。”
旁边的男学生不乐意了,“你嘴怎么这么贱呢,网文谁没看过啊,真觉得自己老就有理了?”
“大人讲话轮得到你插嘴?你个——算了。”眼镜男懊恼地转开头,不打算继续和小孩纠缠,接着碎碎念一些听不懂的话,“这是什么剧本?丧尸危机?任务在哪,NPC呢?”
吵闹暂时告一段落,窸窸窣窣的讨论继续了下去。女学生没有发言,转而若有所思地观察帮自己说话的男生。
过了几秒,她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边,凑上去耳语了什么,两人继而惊奇地观察起彼此。
趁着这群人把注意力都吸走,伍天然迈开步伐走向另一侧——喷泉边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离群者,她注意对方很久了。
那是名比伍天然高了一个头还多的女子,方才抬手摸索着喷泉的底座踱步,以至于绕了喷泉一整圈又回到原点。此刻,那名女子正站在原地一点点向外挪动探索着。
等对方转过身来,伍天然发现那张脸竟十分陌生,可是这姿态......
伍天然放心不下小荷,她自己还能凭借假肢走动,失去视力的小荷到了陌生环境根本寸步难行,更别提还要执行灵魂游戏下派的任务。
远离了彼此讨论的其他玩家,伍天然用力踩出脚步声靠近那名女子,年轻女人转向伍天然,抬起双手警惕着,“干什么......”
“小荷?”
“天然?!”
比起长相,声音是更具特色的辨识物,小荷向前伸出手,伍天然靠近过去,握住好友的手掌,观察起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庞。
这张脸和小荷原本的长相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完全是个陌生人的面孔。
我的脸也变了吗?
伍天然摸向自己耳侧,发现右耳上缺了的那一小块恢复如初,她又撸起运动服衣袖,小臂上的“42”纹身倒是尚在。
喷泉池里水波荡漾,伍天然将头伸过去,在扭曲的倒影中看到一张陌生的脸,长相平凡,鼻子还有点塌。她挤挤眼睛,倒影也跟着挤眉弄眼。
这是某种保护措施?还是游戏刻意的扰乱机制?
无声无息间就把所有人的面庞都置换,简直像是神明的作为一样......
伍天然试着找出不合理背后的逻辑。凡事都有逻辑,只要对上这种逻辑,很多事都会变得清晰明了。
“太好了,你也在这儿真是太好了。我的盲杖明明拿在手上的,看来外部物品带不进来,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小荷说了一大番话,罕见地有些慌乱,伍天然一直以为她从来不会害怕的,“真是太好了。”
“我也在想你要是不在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擅长动脑子......”
伍天然开始给小荷描述周围的环境,说到那几栋奇怪的楼房时,小荷忽然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出于默契,她立即止住话音。
“有东西来了......”小荷打了个寒战。
阳光毫无征兆地消失了,阴霾笼罩了所有人,玩家们纷纷望向头顶——有东西挡住了太阳。没人说得出那物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它现身后瞬息便遮蔽烈日,再度反转日夜。
随着它高速逼近广场,阴影开始自远方向广场收缩,仿佛不断迫近的火圈。当黑影逼近到众人头顶时,就只剩它下方的玩家们笼罩在压抑的阴影中了。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那逆光的身影朝旁边一闪,撤走压迫在众人身心上的黑暗,绕着广场盘旋起来。
那横坐在草扎扫帚上的女子一席白色洋裙,正饶有兴趣地低头欣赏每个人脸上的惊恐和呆滞,一头黑色长发在身后高高飞扬。
绕着广场飞了两圈,女子降低高度,向着神情各异的玩家们招手致意。
“欢迎!”
这奇异的女人头戴一顶宽边尖顶帽,俏皮地在空中摆荡着双腿,这副装扮,俨然一名从故事书中走出的人物。
“欢迎各位灵魂游戏的新玩家,热烈欢迎!”
“吾名‘女巫’,是本场游戏的主持人。”
“这场游戏名为,‘天灾幸存者’。”
“邀请的时候诸位想必已经听说了,这是一场特殊的迎新赛——我将从参与者中择出一人作为我的学徒,将我的魔法倾囊相授。所以,请诸位展现出最好的水平!”
女巫嗓音十分嘹亮,声音仿佛孩子一般充满活力和童趣,结合这身装扮,仿佛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挥舞法杖就能赋予奇迹的存在。
这番热情洋溢的致辞略微抚平了方才日食带来的惊慌。
能成为玩家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更别提还有这样一个美妙的机遇落在眼前,这简直就像是网络小说里的桥段。师从这位主持人可能收获的好处和光辉的未来足以让人心潮澎湃,遐想不已......
如果女巫接下来没有讲解规则的话。
“接下来,我将展开三轮生存竞赛,由我投放天灾考验各位。竞赛是积分淘汰制,你们都是彼此的竞争对手。”
“简单来讲,我要看你们自相残杀,血流成河。”
“我的游戏向来简单:胜利者活,淘汰者死。我想,没有比活下去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了吧?未来、心愿、人生......如果都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还谈这些做什么?你们说对吗?”
女巫微笑着等了片刻,没等到——也不可能等到——有人出言质疑或提问。
自女巫出现后,伍天然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隐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四肢都如结了冰似的动弹不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小荷即使看不见女巫也能感受到这股强烈的不适,几乎是撑在伍天然身上勉强站立。
看大家都没有意见,女巫满意地点点头,响亮地拍了下手。
“为了帮助各位放下文明人的拘谨,我将稍微对各位施加一点影响。”
“那么,恭祝各位都能活下去。”
女巫凭空消失了,留下一片不断增长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