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天然郁闷地趴在柜台上，看黑衣女人抱着一摞假腿走进摊位后面的房间。
兴奋过头，忘了要先训练......
头一回用假肢时，她可是跑了好久的假肢厂，训练到硬生生把肌肉反射改掉才走得稳当。
用假肢每走一步，都得等假腿自然伸展开才能踏地，走路是人跟腿相互配合的成果，T型假肢也不例外。
终究不是科幻题材里的植入体，不能直接当成真腿用。
话说回来，就算是她的腿原原本本地长好，复健训练还是少不了——伍天然已经不知道怎么用肉腿走路了。
还好，隐士说可以把兑换物暂时调成原本假肢的参数，只要拿走原装的假肢处理片刻即可。
“我回来啦，天然！”
小荷从远处跑来，手里高举两杯奶茶。
自打恢复视力后，她好似有了用不完的力气，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连讲话都跟平时不一样了。
“我遇到阿慧阿姨了，她在和996讲话，说是等下要来找我们。对了，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拿，免费的！”
“还有，我帮你试探了一下996，她还是很怕你——你真的把她吓得不轻。信我，她不敢再找我们麻烦的，如果你还生气的话，我们就彻底不理她。”
“其实，我觉得可以原谅她......”伍天然接过奶茶杯，悄声道。
小荷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心软，早晚会吃大亏的。”
“那我还是......”
“算了，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她计较好了。”小荷跳到旁边的凳子上晃着腿，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伍天然猛吸了一大口奶茶，甜味和奶味瞬间弥漫口腔。
奇怪的是，咽下去的饮料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没有下咽的实感。莫非因为是灵魂状态，感官都不同了吗？
仔细一想，不管是在梦境还是在游戏里，她从未感觉过关节痛，也没怎么出过汗。
随着不知是真是假的食物下肚，她的精神也改善不少。
吃点东西有助于调整心情，只要有东西吃，生活就还有希望。
趴在柜台上听着小荷跑调的愉快哼唱，欣赏万里无云的蓝天和空荡荡的街道，伍天然萌生出一种自己不过是和小荷出来逛街的错觉。
“我们等下去旁边逛逛吧，我看到了街机厅呢！”小荷手舞足蹈地描述刚才所见，恢复视力的喜悦抵消了此前的惊险境遇，“这里比想象中大多了，简直是大卖场。”
伍天然现在只有套在残肢外的保护套——可以类比成健全人的袜子——裤管空荡荡地从椅子边缘垂落，她隔着保护套摁了摁残肢末端的那团肉，答应下来。
“都是无人营业吗？”
“是啊，这里像是专门为玩家准备的空间——除了街机厅，还有很多零食店，饮料店，全都可以随便玩！”
“你先去逛吧，我的腿估计还要很久......”
“不舒服吗？”
“没，我只是......有点累。”
“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逛街，你要什么我再帮你去拿。”小荷学着伍天然趴下来，和她脸对脸看着彼此，“现在不用导航，我也哪都能去了。等回去之后，我妈肯定要高兴坏了。”
伍天然点头称是，就算情绪还算好，趴在这里也提不起什么劲头。
她望向场地正中的倒计时，满脑子都是对第二轮游戏的猜测。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明明天灾幸存者开始到现在也不到一个钟头，伍天然竟已经有些想家。
生死存亡的经历太过累人，让她觉得好像在这儿过了很多天似的。
在没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体验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新奇，这分明是件大好事，但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是将新到手的假肢原路归还都行。
另外，她还是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她通过【道路】意外进入伊娃的世界，听通讯员的口吻，拥有【道路】似乎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奇特到灵魂游戏给了她“开路者”的称谓。
但【道路】究竟是什么，它从何而来，仍是个谜团。
灵魂游戏为什么要举办游戏？它背后有更深的含义，还是仅仅是高位的存在闲着无聊，打算拿真人来玩TRPG？
它为什么要给参与者回馈？又为什么要隐藏自身存在？
光是能肆无忌惮地体验这种惊险刺激，就算没有实际的回报也会有大把的人愿意吧......
思想在脑子里乱窜，伍天然注意到小荷正在对自己用力眨眼。
她把自己的困惑说给小荷，后者想了想，撑起脸颊，眼睛微眯看着广场方向——小荷的视力还没有恢复完全。
“天然，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咱们去院子散步的时候？”
伍天然一怔，“你是说录音里那个奇怪的人？”
“对。”小荷向后坐直，指头在台面上轻轻敲击，如往常一样给她分析起情况，“他提到了【干涉度】，所以他一定是玩家，不过他看起来更像是在诈你——我怀疑他背后有个组织，不确定是玩家群体还是其他的......”
“灵魂游戏的能力我们都知道，但它在现实中表现得相当低调，或许是有什么规则限制了它，又或许有东西在对抗它......”
“算了，我们再说回伊娃。灵魂游戏闯入伊娃的世界肯定不只因为你，它一定另有所图，【道路】只是方便它行事的渠道，也可能......梦境和游戏的相似处实在是......可恶，这叫我怎么推理，几乎没有线索！”小荷气得直跺脚，“反正，你要是想起了什么，马上告诉我。”
有东西咚一声落在柜台上，隐士回来了。
“你的腿。原装的无法归还，但不影响它的现实存在。”
“谢谢。”
不知不觉五分钟已经过去，伍天然放下空奶茶杯，分辨了一下残肢的左右，直接挽起裤腿，将接受腔对准残肢往上套。
无需测量修改，它仍是完美符合伍天然的尺寸，经过一番折腾，伍天然重新踩进假肢。
小荷扶着她站起来走了几步，经过调整的假肢没有之前那么灵活，但完美符合伍天然原本适应的操作方式，甚至发挥得更好。
她灵敏地蹲下，起立，又抬高腿，根本无需等待，假肢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配合她的姿态。
最令她惊讶的是，她可以跑步，还可以原地起跳了！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成功做到过跳跃，伍天然激动地弯下腰，当即就要来个后空翻，结果四脚朝天又摔一次。
“你啊，还说我太激动，这都摔几次了？”小荷站在边上直摇头。
“抱歉......可是它是怎么知道我要跳的......？”
伍天然讪讪笑着，强压下心中那股躁动。她太着急了，才刚拿到假肢，这些高难度动作太为难它了，也太为难几乎荒废了本事的她自己。
这时，广场方向出现了阿慧的身影。
“阿慧阿姨！”
一坐一躺的她们热情地朝着医生阿姨挥手。
第一轮时要不是有阿慧帮忙，伍天然肯定会因为失血昏迷，两人都会陷入危险状况。
哪怕被紧张过度的伍天然用枪指着，阿慧还是坚持要提供帮助，伍天然早将这份恩情牢记在心。
阿慧略显忐忑和她们汇合。
“我想把大家都叫去广场，一起讨论下一轮......你们愿意来吗？”